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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古杨家巷(连载八)

  神奇的“曹家岭”

  宪贵 光禄

  “曹家岭”,从字面上看,此岭虽然不是高高大大的山脉,但至少也不是一个小小的丘陵和土坡。如果这样分析推测,那就错了,大错特错了。其实,它只是一个面积不足4000平方米,地处杨家码头(现一中水塔处)向东150米渠江水域中的一个小小岩沙洲。因为太小太小的缘故,在靖州地形图上从来没有它的位置。笔者何以作文来写它呢?只因为它不仅仅与昔日杨家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重要的是围绕此洲发生的事太多太古怪了,古怪到神奇的地步。写《怀古杨家巷》一文,不写“曹家岭”将是人生一大憾事。

  话还得从渠江流域某些地段的特殊地形说起。

  只要不患健忘症,大凡居住在渠江两岸五十岁以上的人应该还记得,截至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为止,上到水酿塘,下至土桥鸭公庙这段水域有“三洲”,即:大沙洲、中沙洲(岩沙洲)和小沙洲。大沙洲头朝北,与杨家码头平行,尾在水酿塘和江东龙王溪中间,长约800米,宽约90米。小沙洲头朝南,在杨家码头左侧下首150米,洲尾落在金鳅湾以下接近鸭公庙。长约700米,宽约100米。中沙洲(又名岩沙洲)呈椭圆形,面积不过是小沙洲的百分之十五。具体位置处在大沙洲与小沙洲的中间靠江东。三洲分三处与品字相似。从外貌看:中沙洲(岩沙洲)地势较低,枯水季节也只露出水面不到两米。洲的表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些石头被千百年湍急的流水冲刷得光光溜溜。每逢日出或夕阳西下,尤其是雨过天晴时,鹅卵石就会折射出七彩亮光。

    倘若此时有游人正巧站在高处向岩沙洲眺望,就会惊奇发现整个岩沙洲仿如夜晚的翡翠——熠熠生辉,美妙极了。小沙洲与大沙洲高出水面3—5米左右,上面长满了马鞭草。这些草如同一床特制的地毯,长长的,大大的,厚厚的,软软的,绿绿的牢牢地依附于沙洲上。“地毯”上长有许多趴茅草(芦苇),以及小柳树,黄荆条,乌桕等灌木。每逢春夏,沙洲上树木葱笼,绿草如茵,蓬蓬勃勃,景色宜人。秋冬时节,芦苇花盛开,两洲一遍银白,有如棉海,随风翻滚,上下起伏,又似一派“北国”风光。

  特殊的地形地貌生变出奇形怪状的水流去向。来自渠江上游的水经过大沙洲尾时自然而然分为两岔:一岔向右(江东)经龙王溪、双大门、烂码台向北流去。此段由于河墈较陡且直,河床较低狭窄,故水急滩险,汹涌澎湃直泻浮桥之东。一岔往西。这段河面较宽,河床较浅,水流也较缓慢。两岔水流至大沙洲头相聚时,因中沙洲(岩沙洲)、小沙洲的原因,又分四岔:右岔被中沙洲(岩沙洲)一剖两开,一条继续向东去,一条仍旧向西流。左岔被小沙洲头同样分为两条,右侧一条流向小沙洲东(中沙洲西),左侧一条流向金鳅湾。加上渠水东南面有股急流向大沙洲头西北方向斜刺,形成了中沙洲(岩沙洲)南北河床较深,东西江底酷似水漕之格局,而岸上住有几户姓曹的大户,故古人称中沙洲(岩沙洲)为“曹家岭”。

    现在仍讲水。五条水,有如五条龙,有聚有散,绞着缠绵,纵横交错,相簇相拥,紧紧围绕在“曹家岭”周围,气势磅礴,甚为壮观。再说大小两沙洲。大沙洲显得瘦而长,高而伟,尤其是昂头翘首望天际,活像一条充满阳刚之气的雄鳄鱼。小沙洲则宽而肥,矮而短,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身躯匍匐于水面,恰与温情脉脉雌鳄鱼相似。这一雌一雄两鳄鱼头相聚,目传情,随着渠江涨水和退潮,时沉时浮,时隐时现,齐心拱托合力护卫俨象珠宝的“曹家岭”。这种水龙相聚,宝岭闪光,鳄鱼相拱的态势,构成了从土桥鸭公庙到水酿塘这段渠江水域的自然奇观。

  奇形怪状的水势必然产生质地优良的水资源。旧时,“曹家岭”的水较之渠江其它区域的水显得格外清澈澄碧。互相交叉,相簇相拥的流水将河底的石头冲洗得亮亮晶晶。这些石头有红的,有黄的,有兰的,有白的,有青的,有紫的,也有橙的,煞是好看。人站水里,或挨坐船沿、排边、脚吊水中,即刻就会有一群一群游来游去的小鱼叮脚。那种痒痒地,麻麻地,酥酥地的感觉有如理发师抠耳般舒服和惬意。倘若脚上长有浓疱疔疮,小鱼的嘴会像外科医生手拿医疗钳夹着酒精棉球样,不厌其烦小心翼翼地将腐朽溃烂的皮肉清洗得干干净净。只需三天忌下生水,不必打针吃药,无需贴消炎膏和敷清热解毒的草药,伤口就会结痂愈合如初。

    可能是“曹家岭”水质太好的原因,生长在石头下和沙洲内的“趴岩虫”(亦叫沙虫)之类的小虫和水上浮生物比比皆是。这些生生息息遍布“曹家岭”的虫子和浮生物自然成为各种鱼类吞吃的饵料。上至泡里,偏滩,下到鱼滩、桐油岭的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喜欢游到“曹家岭”来相聚,它们一边成群结队寻找“活食”,一边活蹦乱跳翩翩盛籽。鱼盛籽分三批。即:春分籽,清明籽,谷雨籽。春分籽多是泡夹子、硬砣鼓、苦瘪屎之类两把重的小鱼,品种很多,约数十种。清明盛籽的鱼略大。有丁子鱼、鳜鱼、鸭胡子等,也有十几种。过了谷雨节盛籽鱼更大些。有金沙露、黄扁子、哈鱼、青鱼等。

  哪里有生灵的聚集,哪里就会有高智商的人类出现。上下十几里水域数目多得惊人的盛籽鱼集中在“曹家岭”产卵之景观,自然会吸引渠水两岸捕鱼人。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之缘故,又以杨家巷和罗家巷的人到“曹家岭”捕鱼的为最多。捕鱼的工具多是网。网分若干种。有一指、二指、三指直到十指网。一指网最小,用于捕小鱼。指数越多网越大,捕的鱼也大。这些人会根据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气候,不同的水温,不同的地形,不同颜色的水,选择不同类型的网。那时没有挂历,为了不误农时,没有文化或识字不多的打鱼郎会采取观察开什么花确定打什么鱼。比如桃子树开花打小鱼;橙子树开花打稍大一点的鱼;板栗树开花打更大的鱼等。打鱼是晚上。一次出去,少则打几斤,十几斤,多则打几十斤。有人曾打过一条重达三十九斤的大鱼。至于白天用车钓索滩钓哈鱼、黄泥巴,用手竿钓泡鱼、硬砣鼓的就更多了。即使拿着这两种最简单的钓鱼工具出去,一次少不了也钓几斤、十几斤。每到太阳落山日临黄昏时,“漕夹岺”的周围站满了下至大码头,上到水酿塘手执鱼网的打鱼人。

  更为稀奇古怪的事还在后面。不知是“曹家岭”地势奇特的缘故,还是盛籽鱼产卵的原因, 连空中飞翔的岩鹰也来“曹家岭”凑热闹。每年的春分和立冬后三天,各地岩鹰准时相约从四面八方飞到“曹家岭”聚会。白天,数以千计的岩鹰在“曹家岭”上空盘旋,其景如乌云密布气势雄伟,显得格外壮观。这些大鸟在空中变幻出各种花样,时而列成纵队,时而飞成横列,时而穿插迂回,时而上腾下翔,尽管千变万化,然而井然有序。

    别看都是鸟儿,其表演艺术完全可与当今春晚大型舞蹈表演媲美。岩鹰高兴时还时不时发出“嘿嘿嘿”、“嘘嘘嘘嘘”清脆悦耳的叫声。

    当然,也有个别岩鹰不够“安分”,喜欢做点“鬼事”(恶作剧)。它会突然从高空俯冲下来,张开铁勾似的脚爪,冷不丁地把蹲在杨家码头剖鸡鸭的媳妇小姑攥在手中的肠子、肚、肺等内脏突然抓走。幸运的是这些媳妇小姑的脸上手上并无半点爪痕,其准确率之高令人啧啧称奇瞠目结舌。对于鸟儿突袭,女人们会作出极快的反应。她们会猛地抬头,循影望去,当明白怎么回事时,望着远去的岩鹰,摇摇头显得无可奈何而又哭笑不得。晚上,这些岩鹰不吃不喝露宿在“曹家岭”的石头上。三天后的清晨,绝大多数岩鹰悄然离去,只留下十几只常在“曹家岭”上空翱翔的本地岩鹰在执勤巡视。

  众所周知,岩鹰和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一个是空中的飞禽,栖身过夜在崇山峻岭的悬崖洞穴。一个是游憩在水中的脊椎动物,歇息潜藏在深潭石窟或河墈凹泥处。鹰是鱼的克星,鱼是鹰的饵料。自古以来,二者关系,水火不容。可到“曹家岭”来聚会的岩鹰非但不吃鱼,反而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像走亲戚样一年准时来两次。这种现象你说古怪不古怪,神奇不神奇?!。

  缘何不同种类大小不等的鱼类毫不惧怕人类的次次“抽税”,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硬要坚持到“曹家岭”来繁衍生息?又是什么原因致使岩鹰定期从遥远的地方飞到“曹家岭”聚会?岩鹰缘何一改常规,非但不伤鱼,反而白天不辞劳苦视察,晚上还通宵达旦与鱼相伴?这些巨鸟召集如此快捷,分散又如此神速,通讯联络的工具几乎超过当今人类的“电话”,“短讯”和“传真”,这又作何解释?还有岩鹰“开会”的目的是什么?首领是谁?怎么进行讨论,解决了什么问题?形成了什么“决议”……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人解不开的“谜”。

    可惜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生物学家写过这类文章,当然更谈不上有谁做出过权威性的解释了。随着历史的推进,社会的发展,尤其是人类的作用(挖沙搞建筑,修电站等)促使渠江水位的提高,三个沙洲早在30年前从水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昔日的绿洲,神奇的宝岛,奇特的水域变成了碧波荡漾的人造湖泊。打那以后,神奇的“曹家岭”不见了,两条酷似巨型的鳄鱼——大沙洲、小沙洲隐形了,五条聚首缠绕的水龙没有了,数不尽的大小鱼再也不到“曹家岭”盛籽了,数以千计规模壮观的岩鹰也从此不到“曹家岭”相聚了……据说,靖州成立少数民族自治县那年(1987)岩鹰也曾到水酿塘上空搞过一次聚会,其数目不足挂齿,少得可怜。前几年深秋,笔者偶尔发现一只岩鹰在鸭公庙至水酿塘一带水域的上空飞来飞去,时不时发出“嘘——嘘——嘘!”地凄厉叫声,其模样显得形单影只,十分悲凉。

  哎!——“曹家岭”的神奇景观早以成为过去,不再回来。留在人间只是个“谜”,永远永远解不开的“谜”。而这个“谜”还只仅存于长期居住在渠水两岸上了年纪的老人心中。

  2013年5月5日

 

 “叫朋友”谋生记

  宏 焕

  旧时,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杨家巷多半都是移民户。来得最远最早的是江西,到得稍后一点的有本省衡阳、芷江、黔阳、邵阳、宝庆、隆回和新化。这些人家一般小孩多、住房窄、耕地少、底子薄、负担重,人们习惯称其为“叫(穷)朋友。”为了生存,性格开朗,诚实善良、身藏一技之长而又能吃苦的他们喜欢广交朋友。东到江东汉塘街,南到水酿塘,西到魏家园,北到土桥街一带的穷苦人都是他们的友好邻居。凡大小事务,彼此照应。做到有活同干,有难同当,有钱同赚,有福同享。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苦中有乐。

  他们的谋生方式,多以打短工、挑长担、做手艺、撑船、赶场(集)做点小生意为主,有时也承揽一些比较大的运输项目。这里,笔者想凭着记忆用文字再现旧时杨家巷的“叫朋友”如何承包砍树、拉厢、河运(含撬棑)、杠栋子合伙打拚的生动场面。目的只一个——当今的人不要忘记旧时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靠卖苦力讨吃的“叫朋友”。

  解放前的靖县,山峦重叠。由于雨量充沛,气候温和,土地肥沃,促使森林茂密,其覆盖面之宽仅次于会同,居全省第二位。山中樟、梓、楠、椆、榉等名贵木材比比皆是。长达十余丈,粗要几人围的松树和两抱大的杉木随处可见。遗憾的是交通闭塞。仅有一条简易公路还是抗战前夕拉通的。当时的汽车靠烧木炭或用煤气驱动,运输能力极差。幸好有条贯穿靖州南北的渠江。这些木材的长途运输主要靠水运,短途搬运靠肩杠。运输条件之差必然导致木材大量积压,价格低廉。这种经营环境自然吸引了头脑精明资金雄厚的木客老板。客观条件的限制和木客老板的出现,又为靠卖体力挣钱的“叫朋友”创造了集体劳作的机会。那时木材林地的所有权集中在土财主手里。每年要雇请大批劳力砍伐和运输。

    这项工作不仅艰辛,而且危险,稍不注意,轻则伤骨,重则丧命。单干根本吃不落,必须结成团队通力合作才行。当木材商买下青山后,雇主即着手雇请人砍伐。一般来说,他会找这方面为首的人现场踏看,议定价码,或计时,或计件,或统包。记时就是一个工多少钱,记件就是一两码子多少钱,统包就是整个山多少钱。为了稳妥和降低风险,雇佣双方多采用计件方式。生意谈成,就要组织劳力操作。组织者就是“包头”。包头又分大小。大包头多是城里开舖面的。小包头则是具体工作的领头人。这种人一般正忠有本事,他包到了工夫组织大家一起做。分配原则,按劳取酬。生意谈判和事后结账由小包头完成。小包头耽误工日和技术指导的额外补贴是从总收入的2%—5%提取。小包头在众多“叫朋友”中威信很高。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他们会认真和老板侃价。

    如果老板吝啬小气,“叫朋友”和小包头也是不好惹的。办法是:扛差不杠好,扛短不杠长,扛轻不扛重,扛小不扛大。故意丢下长的,大的,好的木材不管。算计精明的老板生怕夜长梦多,被人偷盗,只好忍痛加钱。加了钱后的“叫朋友”自然肯卖力了。工夫做完后,大家不忘打个“牙祭”快乐快乐。偶尔有人因“公”负伤了,也是小包头找老板出钱医治。如果老板不答应,那这个老板就惨了。一是“叫朋友”会到处“臭”老板。说××老板太狗杂,让这个老板再也雇请不到人;二是他存积的木材就会慢慢减少不翼而飞。而且丢掉的多是上等货。报案吗,旧社会的保安人员没有大量的钱贿赂是不行的。即使出了钱,也可能鸡飞蛋打。精明的老板是不会上当的,为了以后生意,深谙个中原委的木商老板宁愿作出比较大的让步,也不想得罪穷得叮当响的“叫朋友”。

  砍树之前要先买“三牲”(猪头、雄鸡、刀头)敬山神土地。由领头人“起水”。起水是迷信活动。点燃香烛,焚烧纸钱。敬神者手执把把不出头的一把宽边小斧(开山子),口中念念有词,祷告上苍,用开山斧在树上敲三下,表示惊动山神;在地上拍三下,告诉土地,请他们来尝乡食(享祭品,肉食水果,领取财帛)。还要打卦卜吉,卦有三种:阳卦、阴卦和圣卦,以圣卦最好。圣卦显像一卜一仰,阳卦次之,阴卦又次之。砍树采用“顺山倒”。即树蔸朝下,便于溜索,尾向上,避免打断木材。全部砍倒后,马上剥树皮。剥树皮也有讲究。即,从树枝开桍处划一道口子,每1.2米一节,再用一块削尖的竹篾理杉木皮,杉木皮一般一筒一整块,压直晾干可以出售。杉木皮可以盖房子,这是砍树人的额外收入。剥了皮的树还要晾一个月再剃桍子。桍子连接处的结巴要挨树削平,以便运输。这时“叫朋友”家十几岁的小把戏(孩子)可以上山剁松杉桍子柴了。老油杉桍还可以卖给桶匠师傅打脚盆、脸盆。用老油杉桍打的脚盆、脸盆有花纹,不仅造型美观大方,而且经久耐用。时过半月,晾的树已半干(也叫韧干)就可起运了。

  山中的小路崎岖蜿蜒坎坷不平,过山壕必须打厢。厢高的有几丈,人在上面拉木头。两人一根短棒,短棒上有铁圈,铁圈上有个铁短凿穿在上面叫“钉牛”。铁圈上绹有一根粗麻索。将麻索另一头缠在木棍上,俩人肩担短棍,手握绳子,配合默契,齐心用力往前拉。也有用两把“钉牛”拉一根树的。如果山路太远,就把树裁成2.5米或4米长的栋子。用肩扛到小溪(或小河)边再“赶羊”至大河边(渠江)。表面看来扛栋子很简单,其实不然。操作时具有严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首先分路段,原则上上界和陡坡、路不平的地方短些,路平且宽的地方稍长。将路一段一段划分好后占阄。“好汉阄下死”。叫朋友讲究这种老班子传下来的规矩。即使占得差也从不反悔。扛栋子时,前面安排两人起肩(抬),后面的一递一递传下去。交接时两人背靠背。前面递的人往后一抛一送,后面接的人一接一挽,手肩并用,稳稳把住。如前面扛树人超过他负责的路段还未看到后面的人来接时,他会抛下栋子让后面的人自己起肩。自己起肩很吃力,名曰“扯笋子”。并且还只准在大家休息时一个人去完成。所以,没有两斤力气是很难胜任扛栋子这项工作的。

  每逢山中云雾缭绕的时候,远远望去,拉厢人就像在云雾中出没的仙家那样,时隐时现,神奇得很。高空拉厢,相当惊险,稍不留神,就会跌下深谷,轻者断脚断手,重者粉身碎骨。“叫朋友”挣那几个钱不容易呀。那时候石开斌(又名金科已,叫朋友头头)伯伯经常去做这种作业,而且多是他为首联系业务和结账。他不仅忠实履行“小包头”职责,而且在劳作时相当顾人。别看他个子不高,可力气相当大。需两人抬的大栋子,过驳时,经常是一个人接过,扛起就走。分钱时与大家同样,从不多拿一文钱。长期以往大家自然乐于与他共事。话说回来,由于大家团结协作,不出半月,就将木材运到了杨家码头。接下来租用“秋秋”家的栋子园存放栋子。长条则就地撬排水运洪江。

    栋子园有许多高大梨子树。把栋子起岸后靠树一码码放齐,用铁丝钉住,以防滚落。起岸时,一人报数,一人记账,还有一人敲斧记。斧记是柄銧锤。锤的两头刻有反文,报一根,持斧人用斧在树上敲一下,一个红印就显出来了。有的还要在木材的大头上用油墨写上尺码。每到这时,河上河下,热闹得很。那种悠悠如歌的“差五、差六”(尺五、尺六)声此起彼伏,加上栋子落地时的“哐当”声,凿斧敲木时的“邦邦”声,以及人们好奇围观时的说话声,汇成一曲曲优美动听的乐曲,听起来十分悦耳。栋子码好后不久就会有商家来购买。他们根据需要将栋子锯枋锯板用于起屋建房打家具。还有,棺材商也闻讯赶来了。这种人刁得很,他们会偏着头,眯着眼,背着手围着园子仔仔细细的看一遍,然后再与木材老板谈质论价。

  至于放排,同样离不开合作。首先是撬棑,先将条子凿水眼,再用杂木棍穿起来。操作时,用窄口斧凿好洞,再用凿子洗一下,凿洞时注意条子正反面。穿好的条子要头子上拗尾子上翘并向内收。两块为一挂,满水宜宽,枯水宜窄,一般六尺左右。两块排的尾子互相交叉,中间用竹缆捆扎。挂与挂之间用“逗纽”(缆子)连接。竹缆有大有小,分别叫二黄、二青、小吊、大青、三花、毛三花。每捆内经一米左右,长50丈。为使竹缆防虫和变软,新竹缆必须下窖凼(石灰水)浸泡几个月,然后捞出晾干,即可使用。挂用小吊和逗纽连在一起,亦可长亦可短,长的8节,短的4—5节,这种连接起来的挂叫“棑”。木棑前后有棹,旁边有扒水。前面的棹用于把握棑的行驶方向,后面的棹用于紧密配合。旁边的扒水只在深水潭使用,作用在于加快速度。靖州到洪江有48个险滩,如遇顺风顺水七八天可达到交货点。碰到老干水或在途中惹了祸(遇滩搁浅或打烂棑)就麻烦了,这种情况到洪江至少20余天,多达个多月。划棑的报酬是包工,时间拖得越久越没钱。表面看来,棑筏工人收入不菲且自由,实则工作辛苦,开支也大,碰上工伤事故治疗时多半存不了钱。故此,生活清贫,老来十分悲凉。

  解放后,这些“叫朋友”变了。会划棑的多数进了森工局;扛栋子的进了搬运公司;撑船的入了帆船社。一个个由长期单独谋生转而变成了国家、集体企业的新主人。他们拿起了固定薪水,工伤事故还有劳保,再也不给财老板们卖命了;他们穿的衣衫由补丁加补丁的粗布短卦变成了青是青、兰是兰、白是白的比基尼和咔叽布做成的中山装;他们走路昂起头,挺着胸,显得多少有点那个趾高和气扬;他们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每每碰到熟人,还会像干部模样笑嘻嘻,文彬彬地打个招呼……尽管这些“叫朋友”变了,但有一点自始至终没有变,即,往日那种吃苦耐劳,团结协作的精神没有变。

  2012年9月

  

    杨家巷的孩子不怕死,冒着——

  狂风暴雨捡梨子

  宪 贵

  往日,杨家巷的梨子以其品种多、果子大、味道甜、产量高闻名靖州。每年秋收季节,数以几百万斤的梨子,通过渠水,运至洪江,销往全国各地。

  梨子成熟了,有个管理问题,否则产量再高,也成不了批量。好在杨家巷的风气好,无需日夜守护,梨子照样无人偷窃。平时,以土墙为界,各是各的园,各是各的树,彼此尊重,互不侵犯。这里说及一点,虽然家家户户遵守“潜规则”,但绝不是杨家巷的人不大方。梨子成熟季节,客到主人家,主人会客客气气摘几个新鲜的大梨子给客人尝。经主人允许,客人也可自己上树任意选几个。小孩子就不同了,生性好动,像猴子似的一点都不懂规矩。口馋了,不管是谁家的梨子,乘人不备,翻墙入园,三两下就爬上了树,选几个大的梨摘进荷包,然后“嗦嗦嗦”下地,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次数多了,他们的行踪也被大人们发觉了,但大人们从不打,碰到时充其量唬着脸喊几句:“搞死!又来搞死,看我用棍子‘刷’死你!”然后,朝着孩子奔跑的方向“蹬蹬”脚,装着样子追一段。这些孩子平时爱打“游击”仗和做“猛猛”口(捉迷藏),对哪蔸树是什么梨,何时熟,树有多大,长在哪里,结得密不密等情况了如指掌。大人们搞不清楚时,他们还能帮着道出一二。

  尽管杨家巷的大人对果园的管理纪律严明,但遇刮风下雨就破例了。不管是谁,都可以到园里捡梨子。捡梨人即使把刚挖好的地踩起尽脚印,或把种的菜搞得一塌糊涂,园主人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当然更谈不上骂“朝天”娘啰。他们认为树上的梨子是好的,好的是属园主人的。掉在地上属“烂梨”,“烂梨”是属“丢掉不要”的。“丢掉”的可任意捡。这个规矩叫“放关”。何谓“烂梨”?“烂梨”就是被鸟啄了的或虫蛀了的。被风吹下来的哪能都是“烂梨”呢,其实多数还是熟透了的大梨子。即使是“烂梨”,也只要将烂的地方削掉洗净,咬起来,不仅松口,且味道甜,口感好,同好梨无异。缘何这样?道理很简单,连虫鸟都蛀都啄的梨,你说好不好,会吃的人就是要吃这种梨。

  前面讲过,捡梨多是刮风下雨天,说得确凿点,多是狂风暴雨时。因为碰上这种倒霉的天气,梨子掉得非常多。小孩子们同样有经验,每逢天气闷热,树叶纹丝不动,鱼儿成群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时,就知暴风雨快来了。此时,整个巷子里的小孩都急急忙忙作准备。他们一个个手提竹篮,背上篓子,光着头(嫌打伞,戴斗笠,背蓑衣碍事),穿着蛤蟆口胶鞋或打着赤脚,将衣袖和裤管挽得高高的,在堂屋门口下着弓步,只等雨点一下就照直朝着预先想好的那蔸大树冲去。

  捡“烂梨”大人们是不参与的。他们一是怕丑。虽然“烂梨”人人可捡,但作为大人冒着暴雨参与恐背后有人说你害“饿痨”;二是怕打。梨子从树上掉下来,打在头上不仅刺痛,而且还会起疱,疱未消失前,会连续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三是怕跌。在泥水里奔跑,随时都有摔倒的危险。结果轻者伤皮伤肉,重者伤筋伤骨;四是怕病。淋生雨会得风寒感冒病,重者还会引起肺炎,不但花钱吃药打针,而且还有十天半月不舒服;五是怕死。雷电是不看面子的,弄得不好,随时都有被劈的可能。为贪几个梨子而丧命太不值,不仅如此,别人还会讲闲话,说你前辈子做了造孽事,这辈子遭雷打火烧之报应。总之,顾虑重重,见过世面的大人们把面子和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小孩子呢,恰恰相反。由于年龄小,从没经历过这些厉害事,有如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一见到刮大风下大雨就高兴得跳起来。由于大人不参与,捡梨子这事自然变成了小孩子们的专门营生了。刚解放的那几年,我才七八岁。作为“叫朋友”头头的孩子,自然参加了捡梨子的行列。姐姐一只脚带残疾,比我长三岁,次次少不了她参与。经历过多次捡梨子,我至今清楚记得当时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风刮得“呼呼呼”地响,乌云时而从北往南,时而从东往西,急速翻滚,一会儿功夫将明亮的白天变成近乎漆黑的夜晚;树像醉汉左右摇摆,叶子发出“唦唦唦”的响声,树冠像着了魔似的拼命旋转和晃动;蚕豆般大的雨点像瓢泼样朝地上倾泻,不到一刻钟,小路、地沟就被雨水灌满,酷似条条小溪向低处流去;拳头般大小的梨子“劈里啪啦”从树上往下掉。我与姐姐的头上时不时被梨子打得火辣辣地疼痛,本能地用手往上一摸,鸡蛋大的血疱就凸出好几个。梨子,太可爱了,我们顾及不了这么多,仍是弯腰拼命捡。篓子、篮子满了,我自然当起运输队长,背着篓子,或提起篮子拐浪拐浪就往家里跑。将梨子哗啦哗啦倒在屋角或脚盆里后,随即转回,像猫样躬着腰又往园里窜去。

    突然一道闪电,像道长长的利剑划破乌云,划破长空,照得昏黑的大地一遍雪白。我们知道有巨雷伴随而来,急忙溜向树脚或墙根,人缩成乌龟样,用手捂住双耳,颤颤抖抖地等待那吓人的一声到来。果不出所料,先是“咔啦啦——”一连串刺耳地尖叫,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震得大地摇摇欲坠。我与姐姐吓得战战吭吭,脸色苍白。余雷还在继续,我们又穿过层层雨幕朝刚掉下的梨子冲去。正在埋头捡梨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咔嚓!咔嚓”树枝折断声,我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后边不远处的“大个青”树有一桍被大风吹断掉了下来。顿时,梨子掉了一地,机会难得,我与姐姐正准备朝那蔸树奔去,脚还未迈出,就看见隔壁园里捡梨子的“梦梦”、“平伢己”等人从墙上翻过来,一时间,四五人一顿猛抡,短短几分钟将满地的梨子捡得一干二净。

    风,还在“呼呼呼”地刮;雨,仍在“哗哗哗”地下;电,依然“一道道”地闪;雷,照样“轰隆隆”地响。巷子的孩子几乎全在园里如蜜蜂来回穿梭。一个个淋得像落汤鸡。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里,涩涩的难受;流进口里,咸咸的令人作呕。他们本能的用带着泥水的衣袖往上一揩,不揩则可,一揩脸上尽泥巴,只留下黑白分明的两个眼珠在转动,俨像祁剧团演戏的“三花子”。孩子们还自觉得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嘿嘿嘿”地傻笑。奇怪的是,不管狂风怎么刮,大雨怎么淋,巷子里的小孩竟没有一个生病的,更没有听到有人遭雷劈。哎!小孩真命大,连天老爷都暗中保佑。

  第二天,大人们(实际多是小孩的母亲,也有长大成人的哥哥和姐姐)将虫蛀、鸟啄、打烂了的梨子削好洗净,与好梨列开,分门别类放进篮子或小箩筐里,提着或挑着到离巷子两里路外的大码头、马王桥、大南门、响水洞、鸡公亭等街边出售。回来时,顺便买几个“盒子”、“瓢粑粑”犒劳捡梨子的“勇士”。有时还会发给这些“勇士”们每人二、三千元(一千元一角,即几角钱)的“奖金”。孩子们也不嫌少,高兴得眯着双眼,裂着嘴,忙将赏钱放进荷包里,作日后买本子、铅笔或零发用。

  末了,再讲讲既是题外又是题内话。诺大个梨子园,尽管在梨子成熟的季节被顽皮的小孩摘去了一点,也被刮风下雨掉了几批,看似使人心痛。实则不然,将这些舍去的梨子与整个巷子的梨子园所结的梨子相比,只不过是一个指头与九个指头的关系,丝毫影响不了梨子的出口。何况,自家巷子的梨子自家巷子的人捡,又是自家巷子的人卖,好比豆腐烂在肉锅里,肥水不落外人田,总体收入并不少。再往深处想一想,小孩子捡“烂梨”还起到“变废为宝”的作用,这种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难怪巷子里的果农对小孩摘几个梨子不计较,对狂风暴雨掉下的梨子会“放关”。

  小孩子们不管大人们想什么,他们只考虑自己的“好玩”、“刺激”和“赏钱”。头上的疱还未散,就期待着,期待着又一个狂风暴雨的来临。杨家巷这种几百年形成的习惯一直沿续到上世纪中叶。

  2013年5月

  

捕鱼也玩“空手道”

  宪贵 昌达

  只要提到捕鱼,人们会自然联想到钓、网、罾、转等捕鱼工具。好像离开了这类工具就捕不到鱼似的。这也难怪,因为人们捕鱼的知识和技术有限,只能作出一般的推测和判断。我说的捕鱼是人们意想不到的方法,即不用工具,单凭双手就能搞到鱼中珍品,且数量可观。下面请看旧时渠水两岸的捕鱼老手(包括小孩)在捕鱼季节是怎么玩“空手道”的。

  打岩“粑”鱼。人站水中,手执一石向另一石砸去,就能打出鱼来,此法叫打岩“粑”鱼。地点:大小沙洲边沿,或“曹家岭”,或“杨家汊”,或“金鳅湾。”时机:春、夏、秋枯水季节。要求:晴天无雾,风平浪静。工具:从河边扯几株泥鳅菜,剃叶,去根掐断,将菜尖方打个鸡冠结。操作方法:下水(不宜太深,最多尺把左右)沿河而上,或顺流而下,脚步要轻,以不发出声响为宜。捡一石头紧攥手中,朝水中另一个比手中石头大出一倍乃至数倍的石头猛地砸去,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待水清波平后,用双手端移或翻开水中石头,即刻就会看到许多小鱼翻白浮出水面。这些鱼多是鸭胡子、羊鼓跳、苦瘪屎、鳜鱼、麻梗子之类,短的1-2寸,长的有3-4寸。当即捞上,用事先准备好的泥鳅草梗子用掐断的那头从鱼的鳃穿进再从口中拉出。运气好,沿河连打数次,只需个把时辰,就能打到1-2斤小鱼。用这种打法捕鱼,不是有无问题,只是多少区别。诀窍:石头的选择。打与被打的石头一定要是鹅郎鼓。用物理学解释:水传声快,鹅卵石比重大,石头相碰声如巨雷,小鱼自然而然被震死或震晕。

  打这种鱼几乎全是十来岁的小孩子,成年人很少参与。他们认为这是没有技术的细伢子们干的。

  “瞎子”摸洞。往日,渠水河墈尽是柳树。树根有如粽毛紧扒河墈。由于长期水泡水冲的原因,河墈底部凹进去许多,形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洞眼,外面被树根掩盖,里面藏有许多螃蟹、鲨鳖、鲫、鲤、鳜、鸭胡子之类的鱼。伸手进去可捉住这些水中珍品。因洞太深(约尺余),小孩子的手又太短,为了把手全部伸入泥洞中,只得深吸一口气憋在肚子里,紧闭双眼像瞎子样潜入水里,脸和耳紧贴河墈,当听到洞中发出“哗哗哗!……”连续水响时,就知道里面有“货”了。孩子们很聪明,凭着手感就能判断出鱼的大小和种类。圆圆的瘪瘪地有四只脚的是团鱼和鲨鳖;尽是脚且帮硬的是螃蟹;厚厚的,肥肥的,是鲤鱼、鳜鱼或鲫鱼;光光溜溜长长的是鸭胡子。其它鱼好捉,逮鸭胡子就不容易了。手要轻轻地将其抚摸,然后顺头而下,当过了带尖刺的鱼翅后,立即用母指和食指往内陷的地方一压一掐,随即拉出丢进安了倒须的篓子里。

    要点:动作要准要快要狠。否则,鱼刺凿进手板,恶痒恶痛,鲜血直流,令你半天“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再则,手伸进洞时,碰到像木材似的东西,不动可断定为棍;光滑柔软的可判断为黄鳝;既动又粗又硬的,可能碰到了麻烦。我遇到过一次,那是在杨家汊松青屋背江墈下。开始以为是条大黄鳝,高兴极了。我抓住往洞外一拉,它鼓着身子板在洞里一动不动。它越板我越拉,我越拉它越板,这样僵持了半分钟,我憋足一口气再使劲,终将这“家伙”拉出水面。一看惊呼:“妈呀!是蛇”。这条菜花蛇足有两尺多长。我慌忙一甩,光着屁股爬上墈,热棘棘的尿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幸好有水滴作掩护,别人不清楚,只有自己知道。蛇因吃了皮肉苦,也因受惊吓,顺着河墈往下急匆匆游去。我站在墈上,两腿发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它,心里“蹦、蹦、蹦”跳过不停。打那次碰到“菜花蛇”这个“鬼”后,终日喜欢泡在江里的我,足有半个月未下河。事后,我听到大人们说,水蛇一般没有毒,咬伤后,顶多痛一阵,流点血,无需敷药,伤口可自愈。我将此教训作为经验告诉我的小伙伴们,他们点点头,都说我的心肠好。

  水底“抓石”。鲨鳖多数潜藏在大小沙洲周围流水源头泥沙中。这种鱼行走时会留下一条隐隐约约的特殊痕迹,而识别这种痕迹的人廖廖无几。只有水酿塘的张顺林、丁祖富、龙兴顺,祁家巷的吴永吉,杨家巷的刘玉成,土桥街的杨昌达才具备识别这种鱼类特殊足迹的本事。每到早春,盛夏或金秋季节(枯水)的清晨,这些人就会沿河而上,或顺水而下,伸长脖颈,眼盯河底,像鸬鹚样在水里无声无息走来走去,突然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弯腰伸手像捡岩石样把鲨鳖从水中抓起。水深则用一指叉(有倒须)杀进鳖背,然后提叉捉住鲨鳖,塞进捆在腰上的大手巾中。只需一会儿功夫,整个腰就会装得胀鼓鼓的,看样子,少则一、二斤,多则四五斤。我经常站立河墈看他们操作,对他们捉鳖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时也下河模仿,由于不懂其中奥秘,在水中找了半天,连鬼都没有见到。

    这次写“怀古杨家巷”时,听杨老(昌达)介绍,才恍然大悟。鲨鳖属两栖动物,在水中可呆数小时,在陆地上可呆一整天。它潜在水里,用泥沙作被,仅露两个鼻孔在外。捕鱼人理着细小的鳖足痕迹(像若干小鸡脚爪印)向前看,当见到露出泥沙的两个鼻孔后,先用拇指摁往鳖背,再用其它四指轻轻伸入鳖肚,然后,五个指头同时用力一夹,鲨鳖便束手就擒。将鲨鳖塞进腰间捆的大手巾内,其作用,是将鳖的四足和头加以固定,使其动弹不得,自然谈不上咬人了。塞满后,返回。该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既可爆炒黄焖,亦可放水清炖,其气香喷,其味清甜,若想病体早日康复,可作营养补充首选。

  二指夹鳅。渠水两岸有良田,其中不少是旱涝保收的软泥田。这些田由于长年累月不干,自然生长有不少泥鳅。秋收后,人们趁泥土未硬,常在田里用双手翻泥捧泥鳅。这种方法不足为奇,虽有难点,但难度不大,一般人都可为之。我这里讲的是用食指和中指很轻巧地把泥鳅从烂泥中夹出。这种本领就要刮目相看了。现在的杨老(昌达)就可表演。盛夏闷热时,鳅鱼钻入深泥,然后转身将鼻孔朝上露出洞口,一张一弛吸入氧气,两根鼻须同样露出泥面,并上下左右摆动。此时,捉鳅人将食指和中指作成剪刀状悄悄插入泥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二指移至泥鳅鳃边双翅后,再轻轻地用二指夹住。此时的鳅鱼感到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怪舒服,既不扭动更不挣扎便被捉鳅人从泥中夹出丢进篓子。操作要领:要准、要轻。准到要夹的地方一次夹成功,轻到泥鳅没有丝毫痛的感觉。话好讲,事难做。真正具备这种功夫的无几人。

  指头当钓。材料:长把钓一颗,鞋底线(麻线)一根(长约丈余),锡一小坨(敲瘪),将三种材料做成钓牢牢地系在指头上(无名指,满指除外),勾子上上一条红蛐蟮,将钓线和诱饵抛入水中,人可躺在棑上或船上闲聊或睡觉。当手指感到被线阵阵牵动时,即可将线从水中扯出。用此法钓鱼的成功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钓出的鱼大多是鲨鳖、团鱼、哈鱼、短头、黄泥巴和鲤鱼,且体形较大。

  带犬寻鳖。鲨鳖喜到沙洲产卵,选择时间多在黄昏或夜深人静时。这种鱼行动诡秘,鬼鬼祟祟。产前,用前面两足扒沙,后面两足将前足送来的沙子往两侧或后面推,一会儿功夫便做成了可以潜藏身子凹凹的窝。蛋就产在窝里。一窝蛋少则5—6枚,多达10多枚。蛋壳颜色有白的、麻的,上面被母鳖用沙子掩盖得严严实实,一般人识别不了。当然,不管母鳖考虑问题如何“周密”,伪装得如何巧妙和隐蔽,然而它的智慧怎能和高智商人类相比。捕鱼人利用狗的嗅觉特别灵敏之特点,时不时带上它上沙洲找鲨鳖。聪明的狗在人的前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路用鼻嗅去。当听到 “汪汪汪”的狗叫时,找鳖的人就知道前面有“名堂”了。循着叫声急匆匆奔去,朝狗刨的地方将沙子扒开就会捉到、捡到产卵的鲨鳖和蛋。当然,捕鳖找蛋的主人,也不忘犒劳有功之臣——狗。吃鱼喝汤时准会给它留下一小碗。狗见主人如此仁义,口中会发出“曲、曲、曲”地感激之声,还会连连摇头摆尾表示欢欣,接着就是美美地饱食一顿。

  故事说完了,总得作个结论,这些捕鱼人缘何这么聪明?其实并不奇怪。用杨老(昌达)的话讲:“近水识鱼性,近山知鸟音。”只要你平日多观察,多分析,多实践,多总结,就离玩“空手道”捕鱼的本领不远了。

  2013年6月

来源:靖州新闻网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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