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鳅湾”、“小沙洲”——放牛娃的乐园
文/ 阳长清
《渠江美丽的传说》编撰组
每当天气晴明,风和日丽的早晨或黄昏,我和宪贵等几个退休老人,相邀到渠水岸边散步,望着这混浊的渠水滔滔北去,引发了我们无限的感慨,也勾起了我们对六十年前的回忆。
六十年前的渠水清澈明亮,水质甘甜,透过两三米的水层,河床上的卵石历历可数,水中翔游的鱼群清晰可见。两岸高大的乔木和近水生长的灌木郁郁葱葱,河中央的沙洲上也是绿草如茵。沙洲上,牛儿低头摆尾地嚼食着青草,还不时地相互追逐着,渗透着一派祥和而宁静的生气。尤其是金鳅湾和小沙洲一带,更是我们这些放牛娃的乐园。
金鳅湾指的是从渠水西岸的杨家码头到申家码头的一段水面,这一段河岸与江心的小沙洲和岩沙洲相互环抱最宽处的七八十米,窄处仅二、三十米,全长约四五百米,由于河床下盛产砂金,加之两个沙洲相连,南高北低形体扁平细长,状似一条向南“抢水”的江鳅,所以人们便叫它“金鳅湾”。小沙洲则是由于长年江水冲刷,到州流水缓慢,沙石沉集,堆积而成的。它长约三百余米,宽约六、七十米,四周低中间高,形如一枚南北竖放的果核。
金鳅湾的两岸,生长着许多高大的大叶柳,板栗树,随着江岸倾斜而下的地段,杂生着水竹、荆竹、斑竹和“黄荆条”,水杨柳、大水苞等灌木。灌木丛上攀爬着何首乌藤和
葛芒藤,牵牛花藤。大叶柳树上寄生着“打不死”(一种草药),攀爬着“野丝瓜”(也是一种草药),接近水面一带,还生长着水杨柳、水灯草、接骨草和麦冬等。这些藤木和草木植物都是很好的中草药,对于当时缺医少药的老百姓来说,真可谓是“宝贝”。水中河床上长满了水草。
每当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沿岸的柳树、粟树绽出了新叶,小杂竹笋也拱出地面。哪些何首乌、海金沙、牵牛花等伸出了它们长长的臂腕紧紧地缠绕着身旁的树枝,茁壮地成长起来。各种花儿,也争光恐后相继地开放。看吧,金黄的迎春花,雪白的大水苞花,白中透紫的喇叭花,以及红、白带紫的摇摇花(紫云英)把江岸装扮成花的世界,绿的海洋。各种鸟儿活跃起来:画眉、山雀在树枝上蹦来跳去,亮开嗓门,尽情地歌唱着;身披斑斓锦服的竹鸡,在竹枝上跳来跳去,炫耀着它们的身姿;成双成对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文静地站立枝头,欣赏着这艳丽的春色,不时亲昵地将头并在一块,仿佛在耳语当年的情谊;成群结队的白鹤从江面掠过,停栖在岸边的枊树上,给柳树笼罩上一层白雪;小小的“打鱼郎”一身翠绿,伫立在水边的灌木丛上,注视着水面,随时准备突袭露出水面的小鱼;远处江面上,零星地翔游着几只水鸭,它们时儿悠闲地巡视着水面,时儿突然氽入水中,潜游好远又露出水面;近岸的水湾中,偶而见着成双成对的鸳鸯,相互依偎,游嬉于江边灌木丛下的水面,那情形恰如窥避人们视线的热恋中的少男少女的羞涩情态。江水中,成群结队的各种鱼儿洄游而上,寻找着适于产卵地方,成团成
簇的毛虾,在水藻间时浮时现,躲避着大鱼的捕食。横行的螃蟹,时隐时现,出没于水草之间。每到傍晚还可以看到栖息于河边洞中的团鱼和沙鳖爬到沙洲的沙丘下产卵。
暮春时节,是孩子们最活跃最高兴的时候。我们把牛赶到沙洲上,让他们啃食着甘美的马鞭草和紫云英,我们就沿着江岸的灌木丛,采摘那鲜红甜美的大水苞。一会儿,一个个笑逐颜开地按着胀鼓鼓的衣兜来到草坪上,享受着各自的收获。接着就开始猎鱼,因为所猎的只是小鱼和螃蟹之类,也不要什么工具,只是搬开河床上的大卵石,活捉在卵石下藏身的螃蟹和鸭胡子、黄刺股,因为它们行动笨拙,所以很容易抓获。其他的鱼类,用此法则不行了。但我们也另有办法,那就是在浅水处,估计哪块卵石下有鱼藏身,就搬起一块大卵石,猛击那藏着鱼的卵石,在剧烈的震动下,藏在卵石下的鱼儿被震昏了,再搬开那块卵石,鱼儿就浮出来了,有时,一块卵石下有两三个鱼,当然都是小鱼,如鸭胡子、黄刺股,苦瘪屎和麻梗子之类。运气好时,一早晨可猎到一小碗。
下午放牛时,活动的内容就不同了,大部分时间是“打游击仗”。我们十多个看牛娃,分成两帮,由年纪稍大的松青和诗冬各带一帮,到沙洲南头的芦苇和沙丘中,各自隐藏在芦苇丛和沙丘后。号令一下,个个拿着沙包相互投掷,追逐于芦苇丛和沙丘之间。不多久,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汗流夹背,灰头土脸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窝蜂地涌向江边“扑通,扑通”地跳入水中,继续追逐嬉戏,直到筋
疲力尽,才爬到洲边的草地上躺下来,可嘴上仍不停地争辩着打仗的胜负。
夏天,因常发大水,江岸和沙洲常被淹没,因危险大,我们就不常去。可到了秋季,经迴水淹过,马鞭草、芦苇又恢复了生机,冒出了新叶,我们赶着牛儿,重返沙洲。牛儿在草地上撒欢,我们也三三两两地你追我打,较量“武艺”。玩累了就到江水边看站在河中的成年人“梭滩”(一种钓鱼的方法)运气好的,可钓上二、三斤甚至七、八斤的大鱼,每到这时,我们就拍手叫喊着向他们庆贺。还有那一组组赶白罾的,他们捕的都是小鱼,如前所说的:“麻梗子”、“大眼边”、“硬头股”和“苦瘪屎”等。但是收获颇丰,一罾出水,少则斤多,多则两三斤,一只可装十多斤的竹篓,两三个小时就盛满了。
到了冬天,又别是一番风趣,经严霜打击过的树木,在寒风中簌簌发抖,落叶铺满了地面。只有那些竹林,仍翠绿可爱。沙洲上芦叶黄了,无力地伏在沙丘上,白花花的芦花,经寒风一吹,沸沸扬扬漫天飞舞,落在沙地上,像盖上一层白雪。我们把牛赶到江墈的竹丛中,让他们啃食竹叶,因是枯叶水季节,我们便踩着露出水面的大卵石,来到沙洲上,收集许多的枯枝败叶,烧起了篝火。把从家中带来的红薯放到红灰中烧烤。过了一阵,薯香飘溢,我们把红薯拨出来,剥去烧焦的外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个个嘴上都糊满了黑一片,黄一片的薯汁,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嘻嘻哈哈地乐起来。天气再冷些时,广西的鹭鹚船队来了,我们就
站在江边看他们捕鱼,只见他们先在江湾两头的水中布下渔网,然后将颈上系着细绳的鹭鹚放入河中,渔夫们划着船 ,用竹篙拍打着水面,驱赶着鹭鹚,氽入水中啄鱼。于是一只只鹭鹚浮上氽下,在水中追逐着鱼群,一会儿鹭鹚就衔着鱼儿露出水面,渔夫们忙着用竹篙把鹭鹚挑到船上,从它们口中取下鱼儿,又把它们放入水中,如此周而复始。船舱中鱼儿蹦跳着,越来越多,大的有两三斤,小的也有半把斤。渔夫们笑得合不拢口,每当鹭鹚衔着条大鱼露出水面,我们也跟着乐起来。直到船队收网离去,我们才回到江墈边,寻找自己的牛儿回家去。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这群放牛娃从少年到中年、壮年,如今已是古稀高龄了。六十年来渠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的小沙洲因建设取沙,已茫然无存,金鳅湾的原始生态更面目全非。甚至连这一名称也被后人遗忘。只有我们这些当年的放牛娃,还将它们铭记在脑海里——因为它们给少年时代的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是我们心目中的乐园。
来源:靖州新闻网
作者:阳长清
编辑:redclou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