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春雷一行靖州县庆音乐采风侧记

　　文/ 姜雪峰

　　你听到过花开的声音吗?当靖州苗乡侗寨的男人和女人们悠扬舒缓、高低起伏、深情款款地唱起他们的苗族歌鼟、侗族大歌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鲜花开放的声音。那纯净优美、多声部共鸣、天然无雕饰的歌声，深深地触动了我的灵魂，让我的听觉、嗅觉、视觉都变得格外地灵动、敏捷和活跃，我听到了春天里姹紫嫣红的花朵轻轻绽放的声音，那醉人的芬芳让我的心随着歌声插上了翅膀，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之间快乐地翱翔。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五、六日，西方人过春节的日子，我参与陪同有“中国高音天王”美誉的音乐人、知名歌手春雷和这几年风头正劲的歌词作者玉镯儿一行深入靖州苗乡侗寨进行音乐采风，为创作靖州三十周年县庆主题歌曲采撷音乐符号，寻找创作灵感。

　　歌手春雷长得高大帅气，但他似乎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偶像型歌手，他给人的感觉是有着深厚的生活阅历和人生积淀的人，他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用一句时髦话讲：很接地气。果然，我搜索了他的简历，他出生在东北农村，完全是凭着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和不懈努力、执着追求，一路走来，他是一个实力派的歌手。他爽朗率真、笑容可掬，走在苗乡侗寨很快就能跟当地的农民歌师们打成一片，和唱歌的老人或汉子们手拉手，说不完的话。

　　来到童话世界里的快乐老家地笋苗寨，翘角飞檐、廊柱亭亭的风雨桥头，一排盛装的苗家姑娘迎面而立，手捧美酒等客尝。苗家姑娘们头戴银帽，盘着花辫，插满七彩绒线花球和炫目的银簪，身着美丽的七彩花边装饰的苗绣织锦的衣裙，項戴繁复层叠的银项圈，笑靥如花，就像从神话里走来的仙女，她们嘤嘤唱起苗家拦门酒歌，欢迎尊贵的客人们来到苗寨做客。有两位姑娘牵起五彩花边花色鲜艳的土布腰帘，其余姑娘手里捧着飘香的美酒，客人们不喝一碗拦门酒是不能走进苗寨的。春雷一行慷慨豪饮，促狭顽皮的姑娘们一个双手托碗敬酒给客人喝，一个人高举酒壶细泉飞流而下往酒碗里不停地添酒，美酒如泉涌，怎么也喝不干，惹得大家开怀大笑，我们苗家的姑娘们实在是太好客了。

　　淳朴热情善良美丽的苗寨男女同胞们，都在努力做一只只开屏的孔雀，想要把我们靖州苗乡侗寨最美好的一切展示给前来采风的春雷、玉镯儿一行，好让他们帮我们靖州写出最美最动听的歌曲，让歌唱靖州的歌声插上翅膀飞遍三湘四水、神州大地。苗寨云集了身着花衣苗、青衣苗、白头苗服饰的妇女和姑娘们，她们各展风姿、争奇斗艳。花衣苗妇女们头盘花辫、戴花头帕，穿上了珍藏在箱底的美丽嫁衣，姑娘们则头盘花瓣、戴银帽、辫上插银簪、银花、银蝶、耳吊银环、项戴银圈、手戴银圈、指戴银戒指，她们的右衽襟衣胸前、袖口均滚边绣花，妇女着裤筒饰层层花边的裤装，姑娘则穿绣花边的百褶裙、系围裙、腰系自织花带，脚穿勾勾绣花鞋；青衣苗、白头苗衣裙装饰跟花衣苗大体相同，区别是青衣苗束大腰带，白头苗妇女头戴滚边白帕；还有一身黑色衣裤、头缠黑帕的青衣苗妇女，服饰独特、别具风情。男人都暂且撂下了劳作的工具，穿上了装饰着美丽花边的蓝色对襟衣和青色长裤，扎上花帕，打扮得象要出门做客一样隆重整洁，来为客人们用情地演绎靖州苗族歌鼟。

　　地笋客栈的苗家油茶让客人们回味无穷，尤其是苗家喝油茶不能用调羹勺、不能用筷子或是只用一根筷子，让他们觉得新鲜独特。五彩酥脆的荫米花，浇上苗山独有的大叶茶、苡米、苞米、小米、黄豆等熬成的浓汤，撒上油盐葱蒜姜等，再佐以香甜的熟地瓜，是难得吃到的真正绿色美食，客人们一气喝了三碗才过瘾。

　　苗乡打糍粑的民俗体验活动也在表演场那儿的凉亭里准备开始了，热气腾腾的糯米饭抬上来了，一根巨大的整木凿成的木槽代替了我们村寨打糍粑常用的石臼，长长的木锤一对，轮番砸击糯米团，砸成了黏糯的看不见米粒的粑粑，就可以一下子撬到木案上，由巧手的苗家姑娘们捏成一个个的圆团，抹上香油压成圆饼，糍粑就制成了。刚刚撬上木案的粑粑，温热中散发着糯米的清香，蘸上香甜的黄豆粉和白糖，吃在口里清香四溢、回味无穷。春雷和他的搭档温哲忍不住亲自上阵，挥舞木锤，一起一落，嘭咚有声，兴奋无比。性情温和娴静的玉镯儿不停地拍照，还兴致盎然地为苗寨的游客寨民们清唱了时下流行的那首由她作词的歌曲《我在贵州等你》：“等到天都蓝了，等到云都白了，等到每一缕微风都带着醉意。等到花都开了，等到山顶红了。等到每一颗星星都为你亮起。我在贵州等你，等你和我相遇。等待如此美丽。嘿久……”虽是没有伴奏的清唱，但是不懂歌的我们都觉得歌曲词美、旋律美，打动人心。跟春雷一行的女歌手唐婧也用她专业歌手动听的歌喉引吭高歌了一曲。不少事先得到消息的县外追星族们，为一睹明星风采，早早就来到地笋苗寨等候，争抢着和春雷合影留念。地笋苗寨歌声飞舞，欢歌笑语，真的成了欢乐的海洋，快乐老家。

　　美丽的地笋鼓楼里还有惊喜等着你，一群盛装的苗家男女在鼓楼里分列相对而歌，演唱靖州几近失传的四乡歌。歌声悠扬婉转、跌宕起伏、时而细若游丝，时而激昂澎湃，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好听。春雷一行都忙不迭地掏出手机进行录音，如获至宝。我也忍不住对着那一排身着黑色右衽衣、黑色长裤、黑布鞋，头缠黑色丝帕的青衣苗女子不停地拍照。我觉得一身黑色衬得她们个个肤白似雪、瘦俏挺拔，美得出尘。从她们身上的着装，我懂得了什么是简单大方之美。

　　苗寨的龙头晚宴掀起了唱歌鼟的高潮。苗家的珍馐美味都端上来了，腌鱼、腌肉、山鸡、干笋等，以及苗家自种的时令新鲜菜蔬，香喷喷、热腾腾地摆满了长长的桌案，还有飘香的苗家自酿米酒已经斟满了酒碗。酒歌唱起来了，苗家姑娘们唱着酒歌轮番向客人们敬酒，酒过三巡，乘着酒兴，春雷要求我们的苗家男女歌师们，挨个将歌鼟的酒歌、茶歌、山歌、饭歌、款歌、担水歌、嫁歌、三音歌八种调式都唱一遍，让他和助手们进行完整录音。

　　于是，歌师们一人讲歌、领唱，其余帮腔和歌，逐一唱来。苗族歌鼟的歌调歌词基本都是七言四句，讲究比兴对仗押韵等修辞手法，歌词朴实美好，意蕴无穷，颇有诗经遗风。

　　山歌调：初相会，鲤鱼得会清水塘。鲤鱼得会长江水，我良得会聪明郎。(女)初相会，范郎得会女孟姜，我郎得会大乡良。(男)

　　茶歌调：吃茶来到茶山坳，茶山坳头路多条。耕春的人望春早，攀花的人望花浓。

　　酒歌调：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开田塘。混沌初开乾坤定，歌也开声酒开坛。吃酒无歌不成令，写字无墨不成文。苗是爱歌客爱戏，唱支山歌陪客人。

　　款歌调：隔山听得金鸡叫，隔河得见鱼落塘。(女)千里得闻香花草，万里得见花朝阳。(男)天晴久了盼落雨，落雨久了望天晴。天晴就得晒花朵，落雨就得养花台。

　　饭歌调：待客饭，待客餐饭没有菜，菜在园中不去摘，肉在铺上不去买。

　　三音歌：人人抬头打一望，七人姊妹下凡来。七人姊妹手拉手，同同扯手下凡来。(三音歌是将山歌调、茶歌调、酒歌调、担水歌调、饭歌调等其中三种的部分音乐片段按照一定规则组合而成。)

　　嫁歌调：我的娘，眼泪汪汪痛在肠。爹娘养我好辛苦，本该服侍我爹娘。娘的心头一块肉，不割也难割也难。(女)我的女，我的崽，眼泪送你出闺房。不得什么打发你，但愿你去郎家步步强。(娘)娘啊娘歌声鞭炮催得忙。可莫伤心多流泪，多多保重娘啊娘。二老不要太劳累，天冷注意添衣裳，转口报娘心莫冷，还有哥嫂在身旁。(女)

　　担水歌调：良到井边去担水，担水担到屋楼房，老的得吃添福寿，少的得吃添文才。

　　我坐在宴席上，虽然并没有喝酒，但是我真的觉得自己醉了，我被歌声陶醉了。我仿佛置身无边的花海，听到了姹紫嫣红的各色鲜花在次第争相绽放的声音。虽然我对于歌师们唱的歌是一句也没听懂，那些歌鼟各调的歌词都是后来找歌师们翻译解释出来的，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对歌声的领悟，那歌声是如此打动人心、触动情怀。记得当时那几位美丽的苗家姑娘还唱了一首情歌，并且唱完就解释了歌词，情歌深深地打动了我，歌词我不记得原样的了，但是意思我明白，

　　大意是说：青藤缠在古树上像一条蛇，亮汪汪的月亮啊像是苗家筛米的簸箕一样又大又圆，将大地洒满清辉，月亮底下是弯弯的道路通向远方，妹妹我愿意像青藤缠绕大树一样跟着哥哥，哥哥你是否愿意陪着妹妹一路走。

　　听了那样天然去雕饰的发自心灵的歌唱，会让人觉得真的幸福其实很简单，不需要功名利禄，不需要豪宅大院，只要有一个相爱的人陪伴在身旁，哪怕是布衣陋室、粗茶淡饭也会幸福得想唱歌。还有什么比有一个深爱你的人，把你放在心里，拥在怀里，牵在手里，与你一生相伴，不离不弃，甘苦与共，白头偕老更值得你拥有呢?

　　春雷一行也醉了，对靖州苗族歌鼟赞不绝口，说这是真正的宝贝，堪称中国民歌的“活化石”。

　　玉镯儿也动情地说，人生际遇很奇妙，你事先不会知道你将去到哪里，见到什么人，写出什么东西。她将努力找到与靖州文化的共鸣点，融入真挚的情感，写出打动人心的歌词作品。

　　第二天，春雷一行又来到岩脚侗寨，和侗寨的同胞们一起踩芦笙跳多耶舞，听侗寨老歌师弹侗琵琶，讲侗歌的传承，并且惊喜万分地发现自己当年到通道采风创作的歌曲《多嘎多耶》的音乐旋律的源头就在岩脚侗寨老歌师的侗琵琶歌声里。客人们一起观看了侗寨歌舞情景剧《丝路女儿国》，春雷幸福地当了一回侗寨女王的驸马。合拢宴上，欢乐的人们围着宴席手牵手边跳边唱起了春雷谱写演唱的《多嘎多耶》：芦笙曲悠扬，米酒诱人地香。酒窝飞出动听的歌，醉了天上的月亮。小溪水缠绵，山也羞红了脸。幸福跳跃在山水间，蝴蝶飞到身边……

　　春雷激动地说，他绷不住了，这样连续两日的歌舞狂欢，他满心满脑都是兴奋和激动，夜不能寐，灵感泉涌，音乐的兴奋点不断迸发。他说，如果再在靖州苗乡侗寨待上几天，他和他的助手们没准能谱写出一本关于靖州的音乐专辑。

　　我跟着春雷、玉镯儿一行当了一回音乐采风人，过了一把瘾。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在全国有一定影响力的音乐人，感觉真不一样。透过一群专业音乐人士的听觉和视角来体味我们的苗侗歌舞，真的才明白原来我们的东西都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