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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

  “关起门过日子!”“万事不求人!”这是外人对二娘的印象。的确,二娘一般不到别人屋吃饭,别人也休想吃到她屋的饭。外人也不想到她屋吃饭,说单看到她的苦瓜脸和三角眼就饱噶。“母老虎!”“老虎屁股摸不得!”“小气得窝痢!”这是针对二娘的小气说的。那次我忘记事先跟她说声信,拿了她屋的锯子,二娘骂得个天翻地覆,足足骂了一个下午。正月间,我回屋拜年,回家的时候,二娘给我回的糍粑是发了酸的。更有一次,我生崽,满月的时候,二娘居然捉了一只发瘟的老鸡婆去打三朝……

  当中午十二点,二娘昂着头,迈着外八字,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感慨万分。“祖坟开噶裂!”“太阳从西边出来噶!”。

  二娘走进病房,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病床上。二娘戴着一顶老红色手工钩织的毛线帽子,身穿一件老红印花棉衣,外面套一黑色棉马甲。斜背着一个掉了漆的黑色人造革皮包。已经七十多岁的二娘,脸皮浮肿,紫一块红一块,像风干的柿饼。本就不高的身子萎缩了不少,使她看起来像个孩子!二娘先是问我的病情,问完后,就掀起衣襟,从裤腰内掏出一个小小的锁口布袋子来,再从布袋子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我,说她就不买东西,自己想吃什么就去买云云。我怎忍心收她的钱?她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说什么也不肯收二娘的钱。爹也在旁边极力拦着,说她是长辈,又没有收入。二娘生气了,昂起头,说:“满女,你不收,二娘就生气了,你莫用愁我没钱,我没钱,你春生哥会给。”说完扑过来,硬把钱塞进我的衣兜里。末了,从皮包里摸出一个亮纸口袋给爹。亮纸口袋里装着的是半把斤四季豆。二娘说是她自己种的,比外面的好吃。爹也有几分动容。

  按理说,二娘的命是爹救的。八几年的时候,二伯特意跑到学校找爹,说二娘得了很严重的胃病,家里没钱,不打算治了。爹二话不说,找别人借了几百块钱给二伯,要二伯不要担心钱,他来想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二娘的病。

  二娘的胃病治好了,她逢人就说是爹救了她的命。但当爹去她屋吃了几餐饭后,她心里就不痛快了,那脸色比寒冬腊月的天气还要阴沉。她昂着头,迈着外八字不安地在火楼前走来走去。有时故意呼呼地往火坑里充柴,带着火星、冒着浓烟的柴棍子差点烧着爹的鞋尖。爹忍者不做声。她更生气了,又故意把火钳往火坑里扔。火坑的四个边沿是用石块围城的,铁火钳落在边沿上,发出重重地铛铛声。火钳尖翘起的柴火灰簌簌地落在爹的身上,爹还是忍者不做声。二娘再也按耐不住了,气冲冲地说:“细妹!你也晓得,我屋崽女多,平时都冇得菜吃,这几天桥上杀起猪卖,你去称点肉来!”爹彻底火了,说:“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吃点你屋的小菜就没有了?那地里头不种着万千的白菜萝卜么?”二娘才不敢做声了。

  二娘的心终于捂热了,我和爹感慨万分。二娘八点多钟从村里出来,早饭来不及吃,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一路颠簸不说,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爹带着二娘出去吃快餐。吃了饭后又亲自送她到车站,给她买了车票,看着车动了才走的。二娘说家里还养的有鸡,说什么也不肯住一晚。

  春节后,二娘又来看我,给我买了一套红色内衣,说穿了人就乖。我很是难为情,说自己都没去给她拜年。二娘昂着头,抄着沙哑的嗓门说:“你都是屋里最小的满女了,你病了,娘来瞅你,二娘也是娘的!”是的,亲娘是娘,大娘是娘,二娘也是娘!不管以前二娘如何对我,在我心里,始终是这么想的。自从亲娘走后,回回回去,有大娘吃的,就有二娘吃的。有外人看不过眼,说我回娘家,二娘从不理睬我,叫我以后不要走她。我做不到,我和二伯是有血缘关系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二娘是二伯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哪。

  二娘后来又得了肠炎,我和爹去看过她几回,回回总要给点钱,虽然钱不多,但二娘很是感激,有次破天荒地捉了一只正在生蛋的老鸭子给我们。

  那一次,二娘开门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角挂着泪花。

来源:靖州新闻网

作者:张玉萍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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