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了!似乎是一阵春雷将沉睡已久的梨树惊醒,五溪大地万亩梨花次第开放,梨花似雪层层叠叠,花香清雅沁染心田。文人墨客,红男绿趋之若鹜,梨花的倩影也绽放于电视荧幕、手机屏幕等诸端。
梨花是一场人们与春天准时相约的盛会,而于我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小时候,舅舅家正好新开辟出一大片金秋梨园,两姊妹与我年龄相仿,便经常厮混在一起。相比于北方的梨类近亲,金秋梨是一种“年轻”的水果,90年代初才由安江农校专家选育成功,后在怀化推广种植。舅舅一家披星戴月,开垦荒山,终于种下几百亩金秋梨。从山底到从山腰,层层叠叠的阶梯上梨树整齐排列,蔚为壮观。过了几年梨树开始挂果,梨园的活有一部分就落在了小孩身上,这就是“守梨”。鲁迅的《闰土》中有守西瓜的经典描写,但是守梨却与之大相径庭,守西瓜是晚上,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等动物。而守梨则是白天,主要是防人。
于是每个暑假我都兴高采烈地和同伴们去守梨。虽然是守,但到底防谁,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其实乡民朴实,很少会到梨园偷盗或破坏。在记忆中,守了几个暑假,也没遇到过“坏人”。也许是大家觉得梨园来之不易,还是守着安稳。不管如何,对小孩来说,能有一个假期在山间快乐的玩耍才是重点。守梨时,每天早上带着简单的午饭来到梨园,傍晚回家,园中仅有一个简易小棚供休息。但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外面互相追逐或者寻觅知了、蝗虫,山林间遍布我们的欢笑。只有中午烈日当空时才在小棚里小睡一会,鼾声湮没在躁动的虫鸣之中。
三伏烈日,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金秋梨贪婪的吸收阳光,一天一个样,青色的果皮渐渐变黄。到了8月上旬,黄灿灿、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枝条,大人们开始联系客户收购。舅舅估摸着天气,提前一天宣布开始采摘梨子,俗称“下果”。几万斤梨在几天摘完可不是个轻松活,所以左邻右舍都来帮忙,各家也都错开下果的时间,互相照应。男人们干重活——装车、挑运,女人们摘果,做饭。熊孩子们上蹿下跳地到处帮忙,很多时候却帮了倒忙。我就喜欢摘果,矮的直接摘,高一点的架人字梯,再高点的就需要网兜了。用网兜可是技术活,扣住果柄上沿,一顶一转,梨就像一个大胖小子滚到兜里。
如果客商要得急,大货车歪歪斜斜的沿着山路直接开进果园,卸下用于包装的旧报纸、纸盒等。选果、包纸、包装、上车……小路上俨然形成一条流水线,所有人都忙得顾不上喝水,渴了就啃几口梨。虽然有成堆的梨,大家却舍不得吃好果子,总是拿次品甚至捡地上的落果吃。对于并不富裕的果农来说,每一个梨,都是一个希望。万斤梨装车完毕往往要到晚上,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但大家都甘之如饴,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喜悦。
时光流逝,靠着梨园的支撑,舅舅家的两个女儿走出了大山,读了大学,成了乡民眼中的“金凤凰”。后来,勤劳憨厚的舅舅又种起了杨梅,葡萄。在村民支持下,当上了村委会主任,带领大家办起水果合作社、养猪场,昔日贫穷的村庄走向了小康。这个水果大村里,梨园的重要性已经淡化,但在我美丽的家乡靖州,金秋梨已经四处开花。排牙山的千亩梨花已经成了春季游客必去项目,渠阳镇林源村还成了湘黔桂最大的金秋梨交易市场之一,金秋梨已经成了家乡人民勤劳致富的“黄金果”。
重返梨园,再也找不回童年穿行于树下嬉戏打闹的身影,记忆中的关于梨园的艰难笑泪却浓墨重彩的出现在脑海中。白色的梨树像一座灯塔指引着方向,引导着我不惧苦难,负重前行。
作者: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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