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界过去是一个世代沿袭的地名,在靖州排牙山国家森林公园的东面外围,属于渠阳镇横江桥村境内,离城约十三公里。青龙界沟谷溪涧幽深,有动植物种类丰富的茂密原始次生林,山峦浓绿如黛,风光秀丽,气候宜人。青山绿水簇拥着山下人家几处,炊烟几缕,是个山水佳境。
如今这些年,青龙界成了坐落在该处山水间的青龙界休闲山庄的简称。至少,在城里人心里是这样。
青龙界休闲山庄之所以能成为该处地标,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一年四季都有邻近周边的摄友、驴友、画家、作家纷至沓来,游客三三两两,人气兴旺。山庄内红花绿树掩映,亭台楼阁,曲折廊桥,溪涧流水,绿竹潇潇,秋千荡漾,一串串的红灯笼在廊檐下轻摇……满目秀色、步步皆景,颇有江南园林的雅致,又独具苗侗民族建筑特色,是名副其实的五星级休闲山庄。不过,这是两年前的盛况了。之后,我一直没有去过青龙界休闲山庄,据说山庄主人一直在重新修葺山庄,比如扩建种植园,修建溪上的亭桥,装修山庄宾馆。
因缘际会,青龙界休闲山庄与我的工作有丝缕的联系,因而我一直关注着青龙界休闲山庄。若是将青龙界休闲山庄比作一个大家闺秀,我深替她惋惜绝代风华却养在深闺识人少。我在心底里羡慕山庄主人的风流倜傥,格调高雅,营建此等山水楼阁园林,让生命得以栖身佳境、让日子过得从容优雅。因而,满心向往山庄的诗意生活,一阁清风、一卷诗书、一盏清茶,一二知己,又得浮生半日闲。我一直期待着青龙界休闲山庄早日梳洗打扮停当,开门迎宾,重现门庭若市、迎来送往,文人墨客聚集的盛况。
昨日,朋友邀约去青龙界,我以为青龙界已经重新开业,欣喜之余,欣然前往。不过,到了才知道青龙界休闲山庄仍处于歇业重装期。盛夏时节,走进山庄满眼草木葳蕤、几个工人在忙碌着,各处堆满建材,寂寥而零乱,让人满心惆怅。原来是县里几个领导和工商界的几个企业家们为了帮助山庄早日重新开业,前往山庄调研,为山庄众筹资金。
朋友见我失落,便说,我介绍你们去看个好地方。什么好地方?在哪里?红岩洞,就在青龙界山庄后面。就是个洞?有什么好看的?朋友说,那个洞就跟飞山的白云洞差不多,里面有一座寺庙,跟白云洞岩屋寺相似,半寺半窟,镶嵌在一个天然的崖窟里,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寺庙的旁边还有和尚圆寂后栖身的舍利塔。哦?!路远吗?不远。我之前跟驴友们徒步去过两次,还曾在红岩洞庙外生野火做饭野炊。于是,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画:曲径通幽处,古树三两株。老僧扫荒殿,佛前香火烛。青龙界还有这样的风景?我之前竟从未听说,一定得去看看。
朋友的描述激起了我的游兴和向往,又确实不忍面对眼前青龙界山庄的萧条。在山庄转了一圈,便在朋友的带领下从山庄一侧拾步上山往红岩洞去了。
盛夏时节,山里草木丰茂,浓荫蔽日。山路时有时无,零乱不规则的老石板小径顺着山势断断续续,更兼前些日子一直下雨,山间土路泥泞,崎岖难行。攀爬不多时,我便气喘吁吁、面红耳赤,走在前面的两个朋友也是汗湿衣背了。我问带路的朋友,还有多远?说不远了。我便鼓足干劲、埋头继续攀爬。山路越来越难行,若遇零乱铺设的石板路时,必定崎岖陡峭,无处攀援;山势稍缓时则是芭茅草没过人头的泥沙土路。沿路皆是头上树枝荆棘刺蓬,勾发撩臂,脚下所到之处铺满腐朽落叶,时有荆棘挂碍,蜘蛛网罩面。我虽走在后面,但是事前没有登山爬坡的准备,穿着裙子,成群的长脚蚊子久未遇人,都飞来手臂、小腿上猛叮,敞怀饕餮盛宴,让人防不胜防,狼狈不堪。我几度打起退堂鼓,想要返程不去。朋友说,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半途而废岂不遗憾。我又问,不是原路返回吧?朋友说,可以不走原路,但那就要迂回包抄多走很远哟!我忍不住抱怨朋友说,我算是上了你的当了。你经常野外徒步,对此习以为常,不觉艰难。我可不觉得这翻山越岭钻刺蓬是乐事。朋友解释说,去年徒步来时,道路易行许多,估计是曾有人沿路清理过野草和荆棘。
朋友乐于野外徒步健身,对于走这样的崎岖山路是见惯不怪,当着健身的收获和享受。在我却是受罪了,我一个乡下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摆脱山里生活,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再去钻刺蓬、爬山路,向来野外徒步这样的协会活动,我是断不想参与的。我一贯懒散、宅得很,平素得闲宁愿在家里追剧、翻书,也不愿为了健身长寿而爬山涉水、风餐露宿的。哎!出发前,朋友说的是没有多远,就在后山。我以为是一处游客时常驻足的所在。却不知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这次,算是被朋友哄着上青龙界探寻红岩洞了。
这或许是我与红岩洞命定的缘分吧!由是不免生发许多生命的感慨。每一棵小草都有属于它的一滴露珠,每一个寺庙都有属于它的香火。即便是莽莽深林里的寂寞老庙,你以为一定久无人迹,香火杳然,其实总还是有人记得。日子一到,便会有信佛的人、有缘的人不畏险途,除草清路,相邀前往,洒扫除尘,添油点灯,焚香敬佛。于是,在那一刻,深山古刹,寺庙神佛,山峦古树都在那一刻生动起来,将美好烙进生命的印象里,足以延续至下一次的香火重燃。如果命中注定要长久的等待,那就让心沉静如水、满怀幸福地等待吧!比如一个女子,或许在旁人的眼里实在其貌不扬,甚至堪称貌丑,但是不悲不凄、接受现实、勤修内在、本心度日,便终究会有一个人来爱她,发现她的长处,比如善良、勤劳、内秀,和她生儿育女、相伴到老。
高山有好水,风光在险峰。攀登得精疲力竭之际,眼前出现一挂飞流直下的纤美瀑布,着实让人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震,看来朋友所言不虚。我掏出手机来拍了几张照片,不枉到此一游。朋友抬头指着高处说,看吧,红岩洞就在瀑布左侧的崖上。我抬头果然望见了一线砖砌的屋角。沿着蜿蜒的山路上去,从右往左,绕过瀑布就到红岩洞了。
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事实上,眼睛见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真相。比如,我眼中红岩洞庵寺的寂寞香火便并非事实。事实是,春去秋来,草木荣枯,曾经整齐的山路时常会被野草湮没,但是等到有心人来收拾打整,不日便又会呈现一条明晰的山路。寂寞老庙便会有人点燃香烛,擦亮神佛。即便是野草湮没几无路,不也有我等披荆斩棘,前来朝谒吗?
我为红岩洞庆幸,远在人迹罕至、清冷寂寥的深山之巅,还有朋友这般知性、博学、阳光,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们惦记着它,朋友便堪比是红岩洞的知己爱人。“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能有一个人真心相爱,忍受寂寞又何妨。比如青龙界休闲山庄,它曾经那么岁月静好,诗情画意,如今虽暂且寥落,却有它的主人不离不弃,执着坚守,多方筹资、精心修葺,陪伴它一起等待再度春暖花开。
作者:姜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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