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吹到西西里

　　文：吴顺全

　　“如果不去西西里，就像没有到过意大利；因为在西西里你才能找到意大利的美丽之源。”----歌德

　　----题记

　　根据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消息，意大利卫生部公布3月12日18时有新冠病毒患者12839例，死亡1016例，累计确诊感染新冠病毒总人数为15113例。疫情牵动着我的心，因为两年前的这一天，是我们靖州苗族歌鼟艺术团远赴万里之外的意大利西西里演出后回国的日子。正是此行结识了我们代表团的华人翻译,原籍贵州、现居西西里的金姐，于是大家在手机微信群里互致问候。所幸她与先生、漂亮的混血女儿及我们国内的队友都安然无恙，令彼此放宽了心。两年前的美好回忆此时又浮上心头，仿佛我们靖州苗侗芦笙高亢欢快的曲调和悠扬婉转的歌声还飘扬在美丽的西西里。

　　2017年夏，应意大利西西里岛第73届杏花节组委会邀请，经湖南省文化厅、省文化馆批准，同意靖州县宣传文化系统组团参加节会进行文化交流活动，以宣传展示靖州苗侗非遗文化。意大利杏花节是西西里岛阿格里真托市举办的文化旅游节。在每年3、4月杏花开放时，主办方在神殿之谷考古景观公园邀请各国入选了世界遗产名录的项目进行展演展示，以促进世界各国的多元文化交流。

　　西西里杏花节迄今已举办70多届，中国首次参加就是这次湖南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苗族歌鼟代表团参加的第73届。靖州苗族歌鼟于2005年列入中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湖南省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锹里地区传唱上千年，无伴奏、无指挥的苗族多声部民歌，被称为"天籁之音"、"中国民族音乐的活化石"，受邀参加杏花节是当之无愧。

　　在挑选队员时，要求男演员除会演唱苗族歌鼟外还要会吹奏芦笙。最终县文化馆长申先平、姚程刚、谢弟枝、谢科塘、龙林强和我入选男队员，与吴凤椿、赵丽丽、吴朝霞、洪叶、唐榕、宁鹏萃、张瑜兰、隆燕、李文华、李佳等10位女演员组成16人的演出阵容，自国庆长假后每周至少花二个晚上在文化馆排练节目。

　　在一齐练熟几首苗族歌鼟歌调后，男队员开始排练芦笙吹奏曲目。经过几次学习，申馆长、姚程刚和我3名非正宗苗族人也基本掌握了藕团苗族芦笙曲调的吹奏法。我们把吹奏速度调整得比他们平时的演奏更快，这样更活泼欢快，以适应舞台演出。排练一个多月后，主办方邀请各个代表团拍摄一个表示期待去参加演出的小视频。当时我们不了解意大利语的“欢迎”是读作“ciao”,也不知道主办地西西里岛的阿格里真托（Agrigento）这个地名的读音，打趣把它说成是“翘！阿哥你真逗！”,令人忍俊不禁。

　　到了年底办签证时，因为我被当成公务出差上报怀化时被拒，使我差一点不成行，后来补办个人旅游签证才得以通过。2018年2月9日，我们一行16人赴长沙面签全部办妥。

　　2018年3月2日是元宵节，在靖州代表团团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林华和时任县文体旅游广电局长张景武领队率领下，我们赶到长沙与湖南卫视旅游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邱光劲会合，从黄花机场飞到北京首都机场。我这个乡巴佬第一次坐飞机，感觉非常新奇而美好，可真是飞机上戴花——美上天了。在酒店住了一晚后，于3月3日晨9点多直飞罗马。途中经过近10个小时的飞行，使我这个第二次坐飞机的小白对坐飞机的感觉由最初的惊奇有味变为疲惫而无趣。

　　3月3日当地时间下午14时（北京与罗马时差7小时），我们终于抵达罗马。罗马是意大利最大的城市，世界历史文化名城。它位于亚平宁半岛的中南部，曾是“世界帝国首都”，出现在公元前700多年，距今已有2700多年的历史了。在我的认知里，意大利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罗马、比萨斜塔，以及读高中时考音乐特长了解到的，已逝的意大利著名男高音帕瓦罗蒂演唱的美声歌曲《我的太阳》。除此之外，我这个伪球迷对于意甲比赛众多豪门球队和许多如雷贯耳的球星名字却不感冒。常听说的一句俗话就是“条条大道通罗马”。据资料，古罗马于公元前3世纪统一了整个亚平宁半岛。公元前1世纪，罗马城成为地跨欧亚非三洲的罗马帝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罗马帝国为了加强其统治，修建了以罗马为中心，通向四面八方的大道。据史料记载，罗马人共筑硬面公路8万公里。公元8世纪起，罗马成为西欧天主教的中心，各地教徒前往朝圣者络绎不绝。据说，当时从意大利半岛乃至欧洲的任何一条大道开始旅行，只要不停地走，最终都能抵达罗马，此即“条条大道通罗马”的由来。

　　很感意外的是，在罗马机场出口有很多的通道，而在主出口通道的墙壁上有很大的一块中文标牌，上面的汉字“欢迎来到罗马”让我们感到很亲切、自豪。而且肤色各异、语言不同的游人如织，心里感叹罗马不愧是国际大都市，侧面印证了“条条大道通罗马”这一说法。我也不能免俗，在此中文标牌下留影表示到了罗马这个永恒之城一游。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只是在机场候机楼商场里转了几个圈，就马不停蹄地转机走了，包括回国时也同样只能在机场免税商店“淘宝”，根本没有机会到罗马古城里去看看。

　　在机场办理转机手续取行李时，我们有两个女队员的箱子破损了，幸好机场工作人员服务非常周到，立即给予了赔付更换。等了2个多小时后，转机飞到西西里岛东部的卡塔尼亚机场，又坐大巴从东部海岸穿越到西南沿海岸的阿格里真托所住酒店。当时我国已天黑了，而西西里当地还是上午。对我来说，时差很容易适应，难以适应的却是那里的西餐。

　　据说意大利人吃饭要讲究一定的顺序，分餐前开胃酒，冷盘(头盘)、第一道米面主食、第二道肉类、配菜、甜点、水果、咖啡和餐后消化酒。人们边吃边聊，一顿饭能从早上11点一直吃到晚上8点才收场，不过与我们同住一个酒店的几个国家的演员都是有演出任务，每次用餐不算仓促但也体验不到当地人的慢节奏用餐了。我们在当地生活10天，大多吐槽那些意面、甜品没有一点家乡辣味。幸亏我们在出国前有消息灵通人士提醒要自带些辣味的食物去（估计是我们团队的翻译金姐告诉的），带了一些老干妈和腊牛肉，可以稍微改善一下口味，都在后悔为何不从家里多带一点。

　　有一天晚餐时，我们代表团几位美女为了让翻译金姐的丈夫体验靖州少数民族酒文化，用当地葡萄酒给他敬酒体验高山流水。旁边的俄罗斯小伙表示很新奇，于是我们的美女连请带拽的拉上座，我们男队员以手击拍，全体高唱侗族敬酒歌:“凳嘎马生啦并冇来呀，啊耶倒累呀耶倒累……”一杯又一杯地把那小伙灌得直喊“N0！N0！N0！Stop！”告饶，引爆全场高潮。

　　从到那儿的第二天起，我们每天在室内剧场演出，到大街上巡演，每天都很累而充实。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到阿格里真托市区和首府巴勒莫街头巡演以及到神殿之谷参观并巡演。

　　早在成行之前，我已经通过度娘恶补了一些西西里和古希腊文化知识。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早期还没有宗教概念，他们膜拜的天神很多，为首的叫宙斯。既然膜拜众神，那么就需要建造供奉诸神用的神殿以祭祀，因此带着各个天神名字的神殿就出现了，这就很像咱们的神仙庙一样。建筑神庙、祭祀诸神是古希腊人重要的生活内容，神庙是群众集体活动的场所，自然而然地成为人们景仰的圣地。虽然希腊与西西里岛相距甚远，但除了希腊以外，保存最完好的古希腊神殿遗迹都在西西里岛，其中绝大部分都集中阿格里真托神殿之谷(意大利语:Valle dei Templi)。

　　阿格里真托（Agrigento）寓意“诸神的居所”，早在公元前581年就已建立，地处西西里岛南部地中海沿岸山顶之上，自古希腊时代以来都是地中海岸的一个军事重镇。神殿之谷位于阿格里真托市区外2公里处，虽然名为“谷”，其实是一座山丘。它面朝地中海，远处蔚蓝的海水在天际尽头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水天一色，蔚为壮观，真的有美得让人心悸的感觉。立于神殿谷山丘之上，既可以远眺阿格里真托犹如天空之城般的市区，也可近观周围山谷绿地。视野开阔、风景秀丽，正所谓神的居所。虽然20多座古希腊神庙遗迹大多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仅余5座稍微完整，但因为"具有优异人文价值"，整个神殿谷与阿格里真托市区于1997年列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所以，以展示世界非遗人文文化为主旨的西西里岛杏花节每年都在此地举行。

　　走在神殿之谷公园里，一睹众多神殿遗迹，你的心头会不由自主涌起历史沧桑感和敬畏之情。保存最完好的协和神庙（Temple of Concordia）也音译作孔科尔迪亚神庙，Concordia意为罗马的和谐女神孔科尔迪亚。此庙是为祭祀古希腊和谐女神哈尔摩尼亚（Harmonia），爱神阿弗洛狄忒和战神阿瑞斯的女儿而建，建成于公元前440年左右。因为后来曾被改为基督教堂，所以在频繁的政权更迭和战乱中得以幸存，完好程度仅次于希腊本土的帕特农神殿。它巍然屹立在一处山坡平台上，屋顶已毁损，只剩正面6根和侧面34根硕大的石立柱，属于古典建筑的多立克柱式。柱身直接置于地表阶座上，表面从头到底部刻有连续的20条沟槽，柱头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和线条及鲜艳的颜色。整座大殿基本只能看出土黄色，显得质朴无华，但在阳光照射下，整座大殿愈发显得气势宏伟、坚不可摧，其雄浑苍劲、庄严古朴的远古气息让你不由得感叹古人的力量，感叹岁月的风霜和悲凉。同时，我有一个疑惑未解，就是此神庙与帕特农神庙建成时正值中国秦昭王灭西周时，出现在秦长城之前，当时那些工匠是怎样把高达7、8米乃至20米高的石柱立起，并在其上搭建横向的屋顶呢？

　　我们在阿格里真托市区和西西里首府巴勒莫街头巡演时，主要展示苗族歌鼟中的"茶歌""酒歌""山歌""四句歌"调和苗族、侗族敬酒歌以及湖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苗侗芦笙歌舞。因为女队员颜值相当高，身着华丽而富有民族特色的苗族盛装或侗服，还因为芦笙声音高高亢响亮，我们所到之处皆成为媒体记者、游客关注的热点焦点。如果当时我们被允许发了抖音的话，嘿嘿！说不定会成网红呢。不过，那几天我们的美女们屡屡登上当地的电视、报刊媒体，也是蛮风光的。

　　参加本届杏花节演出的有中国、印度、土耳其、俄罗斯、格鲁吉亚、西班牙、罗马尼亚、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等26个国家的演员，最远的可能属阿根廷了。许多外国演员、当地居民对我们非常热情、友好，他们学用蹩脚的中文“你好！”、“ciao！翘”与我们打招呼，而我们同样也用用蹩脚的“Hello！”“Hi！”“翘！”与他（她）们打招呼，互相合影留念。同住一个地球村，世界多元文化和谐交流、各国人民和平共存的美好感觉油然而生。

　　我们在演出时还巧遇一个中国“老乡”——西班牙传统叠人塔运动员代敏珍女士。她原籍云南，因与一个西班牙叠人塔运动员小伙结缘相爱而远嫁异国他乡。我们能在西西里相遇非常高兴，双方相谈甚欢，我们祝福她快乐幸福，她祝福我们祖国富强、家庭幸福，也算一段佳话吧。

　　演出期间，阿格里真托市市长费涅多曾两次接见中国靖州苗族歌鼟代表团团长林华，双方表示结为友好城市，并互赠礼物。他们的市政办公大楼外观非常破旧，只有四、五层高，本身是一栋有上百年历史的古建筑。最令我惊诧的是，他们的办公楼里工作人员很少，而且在市长办公室外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几十幅该市历届市长的巨幅画像或照片，上有任职年限等简介。我猜测是为了体现他们尊重历史事实，保持执政历史延续性和对历任领导人的尊重吧。

　　我们坐大巴到西西里首府巴勒莫进行街头巡演时，从南方到北部上百公里之遥的路上所见风光大都一样。无论是东海岸，还是西南海岸，还是中部平原、山丘，到处是果实累累、一片绿色的橘林、柠檬园和大片大片的橄榄树林，好一派绿色田园风光。由于其发展农林业的良好自然环境，历史上被称为“金盆地”。富饶的土地历来都免不了遭受列强的践踏，所以岛上才会历经多种文明的融合，遗留众多的历史古迹。无论行走在阿格里真托还是巴勒莫的街头，看不到很多现代化的摩天大厦，而多是低矮陈旧的古建筑，甚至没看到有上10多层的高楼。

　　我们趁演出间隙去逛了那里的超市，发现有些物价比起国内不算便宜，可能是因为意大利是欧洲发达国家，居民收入高的原因。据说他们的餐厅服务员月薪都有一千多欧元，折合人民币一万元以上。当时我在超市准备给我刚满月不久的二孩小女儿买套漂亮童装给她，发现标牌上写着“MADE IN CHINA”字样，只有苦笑放弃，最后买了2罐单价16欧元的牛奶粉。而恰逢我们刚到意大利几天后，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到大学都和我是同班的老同学，由教师改行在政府任职的好友姚程刚的二孩正好出生。大家打趣他的儿子干脆起名叫“姚大利”，寓意中意友好，大吉大利，传为美谈。

　　我们还参观了当地极负盛名的意大利小说家、戏剧家路伊吉·皮兰德娄（Luigi Pirandello）（1867～1936）的故居。他的代表作品有《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和《亨利四世》等，于193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故居处于河谷平原之上，背面远靠阿格里真托高山，前方不远处面朝地中海，视野开阔，估计按中国传统风水来看算不错的。参观完后，我赶紧与皮兰德娄雕像合影，表达敬重之意并祈愿自己也能沾上大文豪的一点点文气。

　　3月11日晚，最隆重的颁奖仪式结束后，我们于12日上午坐车返回东部卡塔尼亚机场准备返回罗马再飞回国。看到城外不远处有一座高山被皑皑白雪覆盖，大为惊奇。经了解才知道是欧洲最大最活跃的埃特纳火山，曾在2018年底和去年6月爆发，遗憾没能看到那壮观的喷发场面，真期待余生有机会能一睹火山真颜呢。

　　如今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杏花开放，不知异国的杏花节是否还如期举办？目前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持续扩散，意大利早已全国封城，以意大利为圆心的欧洲几乎“沦陷”，中东地区及美国新增病例迅速增加，南美洲国家亦受到波及，照目前态势看今年怕是不会再举办了。

　　而中国疫情防控正在逐步趋稳向好，截至3月12日，国内26个省份新增病例为零增长，全面战胜病魔指日可待，我国也因此有更多精力对国外支援。就在3月12日，我国组建的专家组一行9人乘全新A350专机携带10万盒连花清瘟胶囊、ICU病房设备、医疗防护用品等大批医疗防护用品物资从上海飞赴罗马，支援意大利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原来因1988年意大利无偿捐助我国四川建立了最大型的急救中心，30多年来这个急救中心为四川的医疗服务提供了很大的支撑作用。而且在当年的汶川地震中，意大利红十字会以及医学会派了14名急救专家，为抢救伤员做了长时间工作，救下了900名伤员。因此，四川对意方知恩图报，当属国与国之间友好交流的又一段人间佳话！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祈愿世界疫情早结束，各国人民俱欢颜。加油中国！加油意大利！加油西西里！但愿有朝一日，靖州苗侗芦笙再次奏响在美丽的西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