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锹里人家

文/吴展政

第一章

落红本性爱清奇,一片冰心谨自持。

不惧蝶蜂交乱谑,敢将铅粉戏残枝。

时值初夏,落花时节。一片片花瓣随风飘落,令人怜惜。看那落花,粉而娇嗔,嫩而盈酥,与蜂与蝶,轻轻舞旋在尘间,谁个见了,咋不感慨。杨清将车速减至最慢,如步行般,缓缓地在家乡林间道上行驶。细观窗外落花,触景生情,兀自吟出诗来。

这次回家,应尊母令,回家相亲。

锹里,一个横亘在湘黔边境的苗乡。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一年四季都有着不一样的风景。这里还有着锹里人独具的文化“苗族歌鼟”。

竟自迷恋家乡的风景了,不觉已是自家门前。杨清挪了块空地,将车停住,向着家门深情地呼道:“妈!”未见人应,便提高嗓门“妈!妈!”

这时,只听得屋后菜地里“嗯”的一声,一个五十好几的妇人抬起身来,面向杨清,满脸堆笑地道:“是清儿到家了”。这妇人名叫吴彩凤,杨清的母亲。

此时,日斜梢头,天边的那抹红光折射在吴彩凤的脸上泛出朵朵红映,微微如少女般灿烂。

望着母亲,杨清潸然泪下。母亲老了,头上的青丝泛白了许多。当然,杨清知道是自己的婚事让母亲愁出来的。

相亲,杨清是一百个加一万个不愿意,虽说自己三十一了。只是为了尊重母亲,也只好敷衍了事。在杨清心中,始终有一个她,虽说她不过是在自己生命中如一阵风似的掠过,甚而连她的名字都未知晓。但杨清暗下决心非她不取,如若今生与她无缘,便孤守一世。先前就相亲两次,都让杨清搅黄了。

见得儿子到家,吴彩凤自是高兴。一面朝家走来,一面说道:“我上菜地讨点韭菜,晚餐搅鸡蛋,清儿,这是你小时最爱吃的。”淡淡的一句话,母爱涌泻。杨清又怎忍心违抗母令而不回家相亲呢?

正说话间,吴彩凤手机响了,是杨清父亲打来的。杨清父亲这几年一直在外打工。一来补济家用,二来为杨清攒彩礼钱。这次打电话来就是询问杨清回家相亲的事。

吴彩凤来到杨清身前,将手上的一撮韭菜递于杨清,嘱咐儿子到屋前小溪洗净。这一幕,杨清是多么的熟悉。小时候自己爱吃韭菜搅蛋,也常常是自己在这条溪洗菜。这溪水流清澈,在这洗净的菜格外爽口,杨清始终这样觉得,便非常喜爱这条小溪。每当读到小桥、流水、人家,这样的文字,眼前便浮现出自己的家乡。家乡锹里,环境幽雅,空气清新,很多溪流可直接饮用。

待得杨清把菜洗好,抬眼一瞥,见母亲站在溪边默默地端详着自己,充满爱怜的眼神里似乎满是期望,又似乎满是疑虑。“妈,我们做饭去。”杨清说道。

“饭我已做好了,就差这道菜。”吴彩凤边走边说。

其实在杨清还未到家之前吴彩凤就已经做好了晚饭,而这道菜她等着儿子来了才做,是想回忆一下儿子在溪边洗菜的那活蹦的身影。

杨清的家建在溪边的一个斜坡的山脚处。木式吊脚楼建筑。锹里,一个山峦多,平川少的地区。许是不占用耕地吧,锹里人的房子,一般建在斜坡上。在斜坡处建房子,为了方便地基的施工,建吊脚楼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乎,一个个依山傍水的吊脚楼村落也成了锹里地区一道别致的风景。

进至屋来,吴彩凤从儿子手头拿过韭菜,径直向厨房忙乎去了。杨清自个儿在堂屋消神,且便掏出手机,刷抖音玩儿。

少顷,吴彩凤在厨房叫杨清吃饭了。干活儿,吴彩凤手巧身捷,又快又好。几块碎布片,到了她手上,几下穿针引线,一双精美的鞋垫便做好了。特别是炒得一手好菜,让食客回味无穷。

杨清步入厨房,挨着母亲的前方坐了,母子俩相对用晚餐。三两口下肚,吴彩凤话上来了,说的自然是相亲的事。你道这吴彩凤哦,将人家姑娘里里外外夸了个遍。仿若那姑娘不是金枝玉叶,也是百里挑一的凤凰。这吴彩凤又哪里识得那姑娘,要说识得,也就从媒婆那知道个一二。

那姑娘是邻寨的一个郝姓女孩,在本县一个乡镇教书,除此再无多的信息。吴彩凤将人家姑娘这般夸赞,无非是想引起杨清的注意,希望儿子专注于这次相亲。可这杨清呢,母亲说的什么,那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那姑娘的影子。只是不便扫母亲的兴,在那嗯嗯哦哦,装模作样地应付着。

吴彩凤这般絮絮叨叨一阵子,母子俩饭也吃好了。吴彩凤嘱咐杨清早点休息,明天杨清就要随媒婆去见那姑娘了,得让儿子养足精神。杨清也便别了母亲,洗身子休息去了,顺便也嘱咐母亲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杨清一时半会瞌不了眼,又念起了那个让他痴恋了几年的女孩。杨清想,或许今生她不会再出现,每每至此,杨清便总会吟诗吟词以表自己对那女孩的一片痴情。可不是吗,这又吟得一首“烛影摇红”:

香脸初匀,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秋波转。早是萦心可惯,那更堪频频顾盼。几回得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烛影摇红,夜来筵散春宵短。当时谁解两情传,对面天涯远。无奈云稀雨断,凭栏下东风吹眼。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杨清一面细细吟着这首词来,一面念着那女孩,也便渐渐睡着了。

次日,东方稍见赤白,杨清便起了个大早。晨走,是他素来的习惯。家乡的早晨,分外迷离。杨清深深吸了口气,顿觉舒适,赏心悦目。便顺着家门前的小径慢慢踱步。耳边不时听得打鸣的雄鸡在喔喔啼叫。天已亮了,这鸡也不肯消停,莫非它也被这晨景着迷。径旁的小草,长出了好几寸儿,绿绿的铺了一地,在晨风中矫情地摆弄着身躯,一高一低的勾着头,偷乐着。

小径的那边,是一个不算宽广的坝子。这坝子是村寨上的耕地,春耕秋收全赖这坝子展现它的风姿了。一条溪流沿着坝子前方的山坳间盈盈而来,流经坝子的村寨处打了个盹儿,然后哼着歌,环山绕去了。那山也是绿的,从山脚绿到了山头。燕儿更是俏皮,叽叽喳喳的,或憩息于电缆,或盘旋于晨空。

置身于家乡这般美景,杨清诗趣上来了,一首“晨曦”信手拈来,吟道:

追寻一天的梦想

从这儿出发

邂逅一捧温暖

珍藏一份遇见

岁月如歌

拾起的流年

在那朦胧缥缈间翱翔

昨日的倦意

带着一丝怅惘

不情愿的渐渐褪去

银色的天空

灰白而淡蓝

雨露凝结的珠光亮点

将晨景擦的通透

淘尽心空

只为这一刻静美

用安然的心态

去迎接那一抹嫣红

一首诗吟罢,已是七八点时辰。赤白的日光,变的洁白,由开初凉凉的,变得暖暖的。村寨上,偶有几家炊烟腾起。三两个老翁在日光下慵懒地闲聊着。几个小孩在玩着水漩涡的游戏,见有生人来,食指搓在小嘴间,一双惊悚的目光似乎在问,你是谁呀,可否知道我爸妈几时回家。

这些年,青壮劳力都外出打工去了,一部分人在城里买了房子,住到了城里,这乡下便少有人光顾了。一些恋旧的老年人,带着孙儿留守下来,好歹给乡下增添了一丝人气。这当儿,杨清五味杂陈,是喜是忧,道不出个以然。便只可吟诗以抒怀,遂吟道:

横径深深满落花,垅边萋草乱桑麻。

欲寻他日炊烟袅,却恐篱园疏几家。

古木枝头鸦啼闹,回廊槛外影翁斜。

若非不解离情苦,何故孩童嬉搓牙。

这正吟诗呢,忽听身旁有人说道:“这不是侄儿杨清么,几时回来的?”杨清扭身一看,见是堂伯杨大海,便应道:“伯父好,小侄昨日到的。”“哦,好好好!”杨大海一脸喜悦地说道:“走,上我家吃茶去,你大妈在家煮油茶呢,这当儿正上味哩!”

杨大海,时年逾知命。长得五大三粗,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育有一儿一女,均已成家。女儿少时离家远窜,相中了外省的一个男生,杨大海只得随了女儿远嫁,儿子儿媳均在广东打工。他与老伴胡秀英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闲来喂养几只鸡鸭,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自在。有人劝杨大海去城里买房,杨大海呵呵一笑,道:“我这把骨头待在城里消受不起。”

家乡的油茶,杨清打小就喜爱。也便不客气,随了伯父杨大海上他家喝油茶去。两人一前一后,上得杨大海家时,胡秀英正在灶台上忙乎着,油茶也正是味儿。

“伯母!”杨清叫道。胡秀英一怔,硬是愣了几分钟,继而结结巴巴地道:“是杨清回来了,来来来,坐坐坐。”说话一向口舌伶俐的她一时变得语无伦次了。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拍打身旁的一张椅子,就恐椅子上的灰尘脏了杨清,其实椅子根本没有灰尘。胡秀英这般殷勤的高兴劲儿,仿佛年轻了十几岁。杨清长得俊秀,胡秀英很是喜欢他。

这个胡秀英,在村寨上有个绰号,叫胡聒嘴。她平日里总喜欢道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但人却挺好,挺善良的,因而村寨上也没谁会与她计较。相反,谁若是遇上不顺心的事,倒喜欢与她唠唠嗑,权当销烦解闷了。

杨清坐在了胡秀英为他拍打过的椅子上。杨大海坐在他的上首。胡秀英自碗柜上取来碗筷,她将筷子分别递于杨清与杨大海。继而往两人碗中沏茶水,放佐料。佐料有,泡茶、花生仁、红椒蘸水。胡秀英客气地对杨清说道:“杨清,不知你今儿来,我这茶就这点搭配,怠慢了。”杨清道:“伯母说的哪里话。”

三人一面喝着油茶,一面唠开家常,甚为融洽。胡秀英问及杨清:“这次回来所为何事?”杨清告之:“回家相亲了。”

胡秀英乐得笑开了花,道:“三十的人了,又长得那么好看,是该找个伴儿了,肯定是个大美女哦!”杨清被说得怪羞臊的。

茶过三碗。在锹里地区有茶三酒四之说,即以茶酒待客,茶必喝三碗,酒必喝四杯。这时,杨大海对胡秀英说道:“秀英,杨清难得来几回,今儿就在这吃饭了,快点去备些饭菜来。”

杨清道:“伯父伯母不用劳烦了,这刚喝的茶下去,又哪能吃得下饭菜,再说我今天要和媒婆去见那姑娘,得早点回家哦。”

“将就着吃点吧。”杨大海道。此时杨清母亲电话打过来了,说媒婆到家了,叫杨清快点回家。

胡秀英也说道:“相亲事大!”杨大海也便不坚持了,说道:“好吧,等你相亲回来,咱伯侄俩再痛饮一番!”继而又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侄儿允否?”

杨清道:“说来甚事?”

杨大海道:“你大姑婆今天办寿,你给写副对联吧,那两甥兔崽子不那么孝顺,对联应警示一下。”

杨清道:“可也,劳烦取来笔墨吧。”

杨大海领了杨清去了客厅,杨清稍加思索,便得出一副对联。上联“只要儿孙常瞒眼”下联“再瞧甲子更登头”

杨大海见过,竖起大拇指连赞:“妙极!妙极!真不愧我杨家大才子!”

杨清抬手抱拳道:“伯父过奖了!” 对联写罢,杨清告辞杨大海家,俩人揖手作别。

媒婆已在杨清家等候多时,见得杨清到来,两人相互客套一番。杨清母亲吴彩凤取来饭菜,三人用餐。餐毕,媒婆道:“今天还得赶回来,你我这就动身?”杨清道:“稍等。”说罢,便去房间换来一身衣服。

杨清换的这身衣服,把媒婆和母亲鼻子都给气歪了。两人又可气又可笑的责备道:“你咋这身打扮?”但见杨清,穿上了他高中时的校服。校服多次换洗,颜色已经很淡了。这去相亲?人家姑娘不吓跑才怪。可杨清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希望那姑娘不要看上他。媒婆与母亲要求杨清穿身像样的衣服,可杨清死活不依,不然就不去相亲。母亲吴彩凤无奈,想,这次相亲又要黄了。但她又寄希望于有奇迹发生,她不断告诉媒婆在那姑娘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几十分钟的路程,媒婆带着杨清来到了邻村郝姓姑娘家,也就是杨清相亲的对象家里。郝家早上收到媒婆的信息,在家恭候着。只是郝家姑娘在学校,迟迟未到家,磨磨蹭蹭的。郝家人见到杨清,眼睛都瞪圆了,咋这副寒酸装束?但看到杨清,除了衣着寒酸外,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禁暗喜。

郝母想:莫非这小子与我家丫头有默契?郝家先前也给姑娘相亲过两次,郝家姑娘也是将自己打扮得很狼藉,把相亲对象都给吓跑了。郝家人领着媒婆,杨清到客厅里坐了,并沏上热腾腾的油茶。大家一面喝茶,一面唠嗑儿,相谈甚欢。正这时,一个打扮得十分狼藉的姑娘站到了众人面前。杨清抬眼一瞄,两人四目相对,惊骇了,竟自脱口而出:“是你!”

第二章

涓涓眼里莺声巧,缕缕心头燕影迟。

何故还如鱼戏水,等闲并对鹤同栖。

无独有偶,你道这世间之事,还真是那般奇绝,如梦如幻。

上一章说到,那个打扮得十分狼藉的姑娘,与杨清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是你”。这姑娘正是杨清相亲的对象,姓郝,名秋芹。杨清与郝秋芹的“是你”一句惊呼,弄得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想,这俩人有戏。

却说几年前,那时杨清还在念大学,一次在怀化火车站,排队上车的时候,杨清正在思考一个问题,愣在那里,忘了走动身子。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快点走啊,你个傻冒!”咋就骂人了呢,杨清想,这般没素质。正欲回身斥责一番,可他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如羞花闭月,樱桃小嘴在向他努着。杨清从未见过这么清秀的姑娘,顿时怒火全消。毕恭毕敬地道:“对不起!小妹!”姑娘也被杨清给迷住了,好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后生。又见杨清那般有礼貌,乐得“嘻嘻”直笑。只是两人不在同一节车厢,这次打个照面后,再也没见过面。但杨清深深恋上了她,好几次在车站徘徊,希望能遇上她。

此时,站在身前的姑娘,不正是自己痴恋了多年的她么。杨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但看到姑娘着装如此狼藉,又掠过一丝疑虑。

姑娘郝秋芹,此刻心情和杨清是一样的。自打火车站偶遇杨清,就爱上了杨清,决心非他不嫁。所以家里人给她相亲,郝秋芹都会将自己打扮得很狼藉,目的是吓跑相亲对象。可是没想到这次的相亲对象,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郎君。郝秋芹想到自己这番打扮,后悔的一转身跑进了闺房。郝秋芹在房间里用撕下的速度,脱下这身装束,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

女为悦己者容。郝秋芹一遍遍的道:“要知道是你,我咋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呢。”一面说着,一面抬脚踢脱下来的衣服。

杨清与郝秋芹,两人这一惊一乍,搞得众人不知所措。好一阵子,还是媒婆打破沉寂,她对郝母说道:“翠花,女儿也到了,你得有个说辞,表个态?”

郝母姓李,名翠花。李翠花猜想到,丫头肯定与这小子有戏。但李翠花故意抬高嗓门,目的是让女儿听到。她说道:“我家丫头没多说一句话,也没问候大家,自顾跑房间去了,怕是没相中哦!”

在房间里的郝秋芹,听到她娘这样说话,急了,大声道:“妈,我愿意!”此言一出,羞得面红耳赤,一个人在房间呼呼吐气。

客厅里的众人,听郝秋芹这话,愣了一会,继而哈哈大笑。杨清没笑。大家没想到郝秋芹这丫头那么直接。媒婆也乐了,姑娘这态度,这次相亲就是圆满了。

这时,郝母李翠花问杨清,说道:“你叫杨清吧,你相中我家丫头吗?”杨清道:“妈!我几年前就相中她了,我们认识的。”说完不免掠过一丝窘态。

房间里的郝秋芹听杨清这话,乐得双手抱拳“耶!”

媒婆是个很有经验的老红娘,她见相亲成功了,就想何不顺势把亲给订了,以免夜长梦多。就对李翠花道:“翠花,我看孩他们两个天赐良缘,要不今天把亲给订了?”李翠花也正有此意,但她说道:“这我得问问她爸。”

于是,李翠花拨通了丈夫郝玉明的电话,丈夫郝玉明在靖州县城一个工地做小工。李翠花向丈夫说了女儿相亲成了,并问丈夫今天可办订亲酒?郝玉明得知女儿相亲成了,很是高兴。他在电话里道:“我马上赶回来,就今天办订亲酒了。”他说今天是农历四月的卯日,是个天保日,黄道吉日。既然是决定了,媒婆对杨清道:“你打电话给你妈,让她赶紧筹备订亲礼物,叫两个歌师今天赶过来,办订亲酒宴,我们就不回去了。”

杨清拨通了母亲吴彩凤的电话,杨清把电话递给了媒婆,道:“还是你跟我娘说方便点,我不懂。”媒婆也便接过电话联系吴彩凤了。

这时,郝秋芹自房间走了出来,向众人道:“适才小女子太过唐突,没有给大家打招呼,实在有失礼节,小女子在这赔过了。”说罢,双目投向杨清,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这个自己爱慕的男人。换了一身整洁着装的郝秋芹,光彩照人,真个美也!有诗为赞:

齐眉照水独羞花,一笑一颦掩若霞。

侧影盈盈身段好,言行得体众人夸。

再说,杨清母亲吴彩凤接了媒婆的电话,得知相亲成了,高兴得一边唱歌,一边扭屁股,还乐得像个小孩似的打电话把喜讯告诉了丈夫杨智文。事不宜迟,吴彩凤赶紧打电话,联系寨上的歌师,一个是她亲弟弟吴思远,一个是杨清的亲叔叔杨智平。是亲人就好办事,两人得知杨清订亲,也是很高兴。吴彩凤嘱咐两人赶紧去集市准备订亲的礼物,糖果肉菜等。集市也不远,两人很快就把这些东西备齐了,和吴彩凤一起驱车向邻村郝家赶去。

一时郝家也忙乎开了,李翠花叫来了,七大叔八大婶,为订亲宴张罗。

吴彩凤三人赶到郝家时,恰逢郝玉明也自县城赶了回来。郝家人到家门外迎接吴彩凤三人,收了订亲礼物。双方互祝抬爱言词,嘘寒问暖,喜欢打哈哈的,还开起了几句玩笑。这场景,好似故人相见,殷勤而热闹。郝家人领着吴彩凤三人上客厅休息,郝玉明吩咐端来了油茶,这热情的氛围,自不必细表。

茶事过后,吴彩凤见过郝母李翠花,两人左一句亲家,右一句亲家叫了开来,亲昵得让人要笑。吴彩凤自身上掏出一个红包,对李翠花道:“亲家,承蒙你不嫌弃,处成这桩亲事,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李翠花道:“亲家何须这般讲究!”一面说着,一面接过红包。吴彩凤欲去厨房打个帮手,李翠花道:“亲家!你只管在客厅歇着,厨房有人手呢!”

郝秋芹这时上客厅叫杨清,说有事找他。吴彩凤偷偷观察了下她,见郝秋芹长得这般漂亮,心头喜上了月亮。再说那郝父郝玉明,也是左一眼右一眼地观察杨清,他觉得杨清与他家丫头绝配,只是打扮有点寒酸,一身旧校服。

郝秋芹将杨清叫到自家房前一处僻静的空场处。说道:“你叫杨清啊,我叫郝秋芹,那次在怀化火车站,我急着上车,言语多有冒犯,在这向你赔不是,清哥,对不起!”

杨清道:“哪里,哪里,那是我的不对,挡了你路。”

郝秋芹又道:“你今天咋穿身校服呢?”

杨清道:“快别说了,我哪里知道相亲对象是你!”

郝秋芹“噗嗤”一声,乐了,想不到杨清与她那么有默契。

此时,斜阳辉映,杨清与郝秋芹两人待在这偏幽的场地。看云霞缥缈,听流水淙淙。呈现在身前的是一座座秀丽的山川,山川裹着的是一个安宁祥和的村落。这般景致,不禁令两人想入非非。

忽儿,郝秋芹笑着对杨清道:“听媒婆跟我娘说,你是个大才子?”

杨清道:“非也,别人乱说的!”

郝秋芹道:“哟哟哟,在我面前倒学会谦虚了!”接着又道:“清哥,你看这美景,何不来两句?”

杨清欣喜地看了一眼郝秋芹,道:“既然芹妹抬爱,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了!”杨清略思片刻,得出一上联,吟道:

揽天地入怀,看山看水

郝秋芹笑着赞许道:“好联,好联,不愧是才子,佩服,佩服!”杨清道:“芹妹取笑了,若非不嫌弃,与我对出下联何如?”郝秋芹道:“那你可不许笑话我哦!”话音刚落,一句下联脱口而出,吟道:

捻春秋撷趣,如醉如痴

杨清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个郝秋芹不简单,这么快对出这么好的下联。容我再试试,便又吟出一上联:

闲情搁置斜阳外

郝秋芹思索片刻,对出一下联:

雅韵还留茶酒中

杨清双手抱拳,道:“真乃女中豪杰,佩服,佩服!”接着又道:“芹妹对联句这般精湛,应该对诗词亦有研究!”

郝秋芹道:“研究谈不上,只是近几年靖州成立了诗社,我虽未加入,但在各种场合有所涉及,诗词对联偷偷学得一二,以后望清哥多多指导!”

杨清道:“指导何敢当,你我共同进步吧!”这时,郝秋芹电话响了,是她娘李翠花叫回家吃饭了,两人便回家吃饭。

宴席上,众人捱次入座了。上首坐的是老者、尊辈。杨清与郝秋芹是晚辈,坐在了最下首。这当儿,郝玉明突然道“哎呀,忘了件大事,还没给祖宗烧香呢!”

李翠花道:“你瞧你!”

大家圆场道:“无妨,无妨,还没开席!”

郝玉明来到堂上正中央神龛祖宗牌位处,插上三炷香,点上两支蜡烛,烧了一沓纸钱,虔诚的向着祖宗牌位躹上三个躬。一番礼仪后,郝玉明坐回席位。他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扯扯杯我们就免了,现在讲究饮食卫生,我们也要跟着改革啊!”席间众人也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大家举杯为敬,互套客气,然后饮酒。酒席上,一团和气。

酒过几轮,郝玉明对坐在上首的一位老者道:“孩他大伯,陪下客哦!”

在这里需要说一下,锹里地区的陪客,不是平常意义上的陪客,锹里的陪客,是指演唱“苗族歌鼟”即在酒席上以歌互诉情怀。那位老者,叫郝玉鹏,是一位老歌师,也是郝玉明的堂兄。但见郝玉鹏也没有推诿,轻轻咳了两声,便拉开“苗族歌鼟”的序幕,领唱道:

今日吉时听炮响,不知何为哪事来?

平时冒见你进屋,咦何今朝闷稀恒?

这是“苗族歌鼟”的开场白。锹里苗歌讲究吃什么酒,唱什么歌。这是订亲酒,主家是要问客人为什么来的。锹里苗歌唱法,一人领唱,众人合唱。

一轮歌唱罢,席间众人推杯问盏,相互敬酒。酒毕,轮到客方回歌了。客方,杨清家方,歌师吴思远向众人客气了几句,领唱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到府上来。

桃花园中逢鲜朵,袖手来拜育花人。

客方回歌,是要答主方的歌,有问有答。

这正唱歌呢,郝秋芹扯了扯杨清的衣角,道“有事问你”并眨了眨眼,示意两人离席。因为他们两人只喝了少许酒,饭已吃好了,又不会唱歌,坐在席上难免尴尬。杨清求之不得呢,两人便起身向大家告辞。

现在已是晚上时间,月亮爬了上来。皎洁的月光,如水。洒在地上,仿佛给大地镶上了一道银边,大地也放出光来。

杨清与郝秋芹,两人借着月光漫步。两人有着好几年的相思之苦,现在心上人彼此就站在面前。杨清与郝秋芹,心中都有一股灼热的激情。他俩越走越近,最后身子挨在了一起。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都在期待着一个美妙的东西。郝秋芹含情脉脉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哪来的力量,杨清伸出双手,推开了郝秋芹,断断续续地道:“芹妹,我想……我想……”

郝秋芹睁开眼睛,看到杨清这表情,似乎明白了几分,含羞地道:“清哥哥,你想,那就来吧,我不会怪你的!”话音说毕,顺而躺在了草地上。

几分钟后,见杨清还是愣在原地,郝秋芹又道:“清哥哥,你快点躺下来呀!”

这时却见杨清说道:“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想让我们的第一次留给新婚之夜,我要让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充满浪费的情调!”

郝秋芹一听这话,对杨清更是肃然起敬,更加爱她。心想自己都那么传统了,杨清比她还要传统。可是自己主动躺在草地上,这不显得自己轻浮了吗。郝秋芹一时又羞又气,羞涩的恨不能钻到月亮里去。

正这时,忽听得“呔”的一声,有人吼道:“这是谁家男女,这么不守规矩,在这苟合!”

欲知来人是谁,请看第三章

来源:靖州融媒

编辑: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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